“记住了,七行锅台八行炕,不管啥时候盘火炕都是这样。”
哆哆嗦嗦的接过洪秀递过来的一块砖抹好,罗一又哆哆嗦嗦的用木铲敲了敲砖面,对小二郎叮嘱道:“别光顾着烟道炕梢比炕头高,烟囱那与炕头一平甚至是低一行。
不然火炕不好烧不说,还要往回倒烟,那可就遭罪了。”
小二郎正了正罗一刚砌上的砖块,一脸生无可恋的无奈道:“大兄,这个火炕到底是个什么,我没听过也没见过。
非要让我背这个干嘛,将来您打算让我当个泥博士是怎么着。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我完成课业还要去集市呢,您就把我放出去吧。
再说您那胳膊都抖成什么样了,马团头可是说了,不好好歇歇那是要留下暗伤的。”
罗一搓了一块泥巴扔向了小二郎,“咱家没矿,不得多点技艺傍身。
会的手艺越多,将来越是到哪都不怕,现在就是……”
“二郎你去集市吧。”负责递砖的洪秀对小二郎摆了摆手,“记得把手洗洗,袍子也清理清理,最主要的是账目要记清楚。”
“好嘞,都听嫂嫂的。”小二郎嘴上应承了下来,不过腿却没敢动,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了罗一。
罗一叹息了一声,平常鬼精鬼精的,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自己这么没话找话的说了这么久,还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
“不用看他,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把小二郎拉到一旁,洪秀对罗一鼓了鼓俏脸,“我又没摆脸色,你让小二郎夹在这做什么。”
“走吧走吧,就是个憨货外加没良心的。”罗一对小二郎挥挥手,垫起两块砖坐了上去,对洪秀有些心虚道:“我这不是怕你摆脸色吗。”
看着小二郎跑出去,洪秀才噘噘嘴道:“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大兄都两天水米不进了。”
罗一摇摇头,“重病就得猛药医,再不给你兄长来个当头棒喝,早晚要酿成大祸。
咱们东亭是在边境第一线,最紧要也是最该琢磨的是如何活下去。
大唐的名号在这里没有想的那么管用,他那些说教与满嘴的道德礼仪更是没人会听。
不然安东都护府原来的辖地就不会成为羁縻州,靺鞨人更不敢逃离营州私自立国。”
搓了搓手上的泥巴,罗一声音低沉的继续道:“假若之前我没交代过去玄菟的用意,事情也不会这样。
但全军上下几乎都知道了去玄菟是最后的保命手段。
你大兄的做法简直是在把东亭往死路上推,我那日不这样做,你大兄今后就真没法在东亭待了下去了。”
“我又没怪你斥责大兄。”洪秀把水桶拎到了罗一跟前,拉过罗一的手,边洗边道:“不说玄菟城的事,光是以下犯上,换做我是你,板子早打下去了。”
拿出帕子给罗一的手擦干,洪秀有些发愁道:“现在是让你给想个法子让兄长吃些吃食。再这么熬下去,怕是人就要熬没了。”
“我去劝说估计你大兄死的更快,现在他最怕见的人就是我。”拉着洪秀坐在自己的腿上,罗一琢磨了一下道:“你大兄最重孝道,让老夫人过去抽几巴掌,估摸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洪秀轻轻叹息了一下,有些发愁道:“阿娘昨日就说过了,大兄却依旧是不肯进食。”
“光去没用,得照脸上狠狠抽几巴掌,不抽…”
见洪秀的目光有些不善,罗一赶忙解释道:“他现在就是钻牛角尖了,觉得愧对于我,更愧对于东亭上下千余袍泽。
得有个够分量的人给他打醒,告诉他死不算本事,汲取教训好好弥补方是真君子。”
洪秀轻轻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就是扑闪着大眼睛盯着罗一。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那日都是悠着说的,你让我过去劝,指不定我劝着劝着又骂起来。”
见洪秀眼眸中挂了一层雾气,罗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先递砖,把炕盘完了再过去。”
洪秀起来拉住了罗一的胳膊,“先去,回来再盘炕。”
“你大兄是昨日午后回来的,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半水米未进,不差这会儿工夫。火炕晚一天盘完,可就要多挨一天冻。”
罗一重新拿起木铲,朝着土砖努努嘴,“他没拿刀抹脖子,就说明他没有想死的意思。
这会儿正满肚子火与内疚,啥都吃不进去那也是正常的。”
“你是不是早就有打算了。”递了一块砖过去,洪秀白了一眼罗一,“我看你就是想借着阿娘的手抽大兄的巴掌。”
晃了晃发抖的手,罗一撇撇嘴道:“我这么拼命地练武,不光是为了领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兄长。”
洪秀看着罗一发颤的手,秀眉一蹙,心疼道:“好像比先前抖得更厉害了,先回大帐歇歇。
放心,不让你先去劝说大兄,就是先歇歇。”
罗一看了眼洪秀腿根受伤的部位,摇摇头道:“火炕盘完还得烧火晾上两天才能住人,眼看着离立冬没几天了。
还是早点弄完吧,不然你伤口该又疼又痒的更厉害了。”
“知晓你心疼我,可下边大把的人,让他们去做不好吗。”洪秀对罗一的倔强十分不解。
罗一呲牙一笑,“那能一样吗?这可是你我亲手一块一块垒起来的。
过程里可不光是苦与累,还有甜蜜呢,将来咱俩老了一回想起这个,那该多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