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大手从马车内伸出,牢牢抓住了鞭子。
赵令询掀起帘子,稳稳站在车前,晚风吹起他的衣襟,他的脸上神情明明是极淡的,却无端让人发冷。
王千户一看是赵令询,后悔得直想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个主在中亭司呢。
“世子爷,方才不知世子爷在车内,多有得罪。”
施净不知何时下了车,拉着赵令询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要回中亭司复命,算了。”
赵令询一听,手正要松开,却听沈青黛一声清脆:“不能这么算了。”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一用力,王千户便从马上摔了下来,结结实实砸到地上。
沈青黛拍手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施净嘴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道:“适才你何不卖他个面子?”
沈青黛一脸无所谓:“不卖又如何?”
施净解释着:“你这样当场给他难堪,难保他以后不会记恨上。”
沈青黛问:“记恨上又如何?”
施净看他心无城府,耐心道:“自然是要找你的错处,给你使绊子。”
沈青黛笑了:“方才我与他可是无怨无仇,毫无过节,他不照样挑衅。可见,他要挑衅的不是我,是中亭司,所以现在得罪他的也不是我,而是中亭司。身在中亭司,左右他都不过放过,为何不趁着靠山在,先出出气,让自己畅快呢?”
听到“靠山”二字,赵令询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努力让自己伟岸成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山。
施净听她一番言论,突然觉得十分有理,甚至开始后悔没有趁机骂两句。
这些年屡屡受镇抚司奚落,每次都忍气吞声,现在想想,着实没有必要。
几人刚到中亭司,赵令询就推说有事,提前离开。
沈青黛便将今日情形仔细报给陆掌司,又滔滔不绝说了自己的探案思路,最后表示明日一早要去查验秦亮。
陆掌司听得昏昏欲睡,懒洋洋地点着头,挥挥手便让他们赶紧走。
沈青黛突然道:“关于这个案子,还请陆掌司给些建议?”
说完,沈青黛瞪着一双明亮的大圆眼,望着掌司,一脸期待,仿佛等待喂哺的幼鸟。
施净:“……”
陆掌司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青黛:“你是让本掌司给你建议?”
沈青黛点头,她的话应该很清楚吧。
这是她参与的第一个案子,一上来就是如此高难度,自然希望有人能指点一二。
陆掌司笑了,还真是个愣头青。
“就先按你想的去做吧,查不出来再来找我。”
出了门,沈青黛一脸不解:“为何陆掌司不愿指教呢?”
施净嘴一撇,没挨骂已经是万幸,还敢想指点。
回到兄长府邸,翠芜早已遣退众人独自候着。
翠芜看着沈青黛取下来的口袋,走时满满当当,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小姐,银子都花出去了。”
沈青黛难掩兴奋,拉着翠芜说了自己以银子换线索的妙思。
翠芜忍不住赞道:“小姐这事办得真漂亮。”
等沈青黛换好衣服,翠芜才道:“方才公子来过,说是要等小姐一起用膳,我推说你还在休息。只是以公子的性子,恐怕还在等着。”
沈青黛想了想道:“那快些去吧,不好让兄长久等。”
沈宗度正等在桌前,因不确定要等多久,索性执了一本书,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见沈青黛过来,他忙让人把书收了起来。
“妹妹休息了一日,今日看着大好了。”见沈青黛脸色不似前几日惨白,沈宗度面露欣喜。
沈青黛恭维道:“都是兄长照顾的好。”
沈宗度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用修长的手指夹着,在沈青黛跟前晃了晃。
从登州一路走来,沈宗度都是一副端正有礼的模样,鲜少露出这样神色,沈青黛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沈宗度不再逗她,把信递过去:“爹爹的信。”
沈青黛有些吃惊:“我昨日才到京城,爹爹来信竟这么快。”
沈宗度一副吃醋的样子,叹息道:“你前脚刚出山庄,爹爹后脚就写了信巴巴地让人送出,这个待遇,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沈青黛眼眶一红,低头拆开了信,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才收起来。
沈宗度本来是想让她高兴点,谁知反勾得她略有些伤感,忙请她坐落,让人上菜。
他夹了个点心递过去:“知道你喜欢海味,不过你身体弱,晚上又不宜食寒,我就没让人准备。这个带骨鲍螺,据说京中贵人们都挺喜欢,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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