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论起手段和心机还可以,若是论起脸皮厚的工夫却完全没办法和乔春梅相提并论,久而久之的,就练成了笑面郎君的谦谦公子模样,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当然,如今在岁月的打磨下,乔斯楠的心性和曾经的他判若两人,又正当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能再惯着乔春梅才怪。
于是嘴唇轻勾,如画的眼眉间一派浅笑悠然,那双同样含笑的眼睛轻轻那么一扫,就让乔春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小姑姑可是有了意中人了?瞧您高兴的,整个人都在焕发着春一般的气息。”简称,发春。
除了齐择,没有人听得出来乔大少在骂人,连老狐狸乔立杰也只以为乔斯楠在恭维乔春梅。
主要是他们对乔斯楠的了解还都停留在往日的印象里,乔斯楠温雅、纯良、斯文、孝顺的形象又太过于深入人心,几乎整个乔家上下都知道,如果乔斯楠生在书香门第里,必定会是全家的宠儿,可生在乔家这样的人家,他就只能当一枚棋子,哪怕有朝一日他坐上了家主之位,也不过是枚更有用的棋子罢了。
至于早上发生在仓库里的事情,乔立杰持怀疑态度,他实在太了解乔斯楠了,这孩子根本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他狡猾如狐?还说什么阴险狠辣?屁,说出大天去他也不信半个字,乔斯楠连只鸡都没杀过,会不会用枪还两说,他又怎么可能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单人放倒一群?还能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收伏了一大批人?
除非这一切都是乔立邦帮着乔斯楠策划的,为了给乔斯楠造势倒也说的通,切,都是自己玩烂的手段,亏他还好意思往出拿。
心里千思百转,面上却自然而然带上了慈祥的面具,乔立杰笑着拉过乔斯楠的手,眼睛里溢满了笑意,“阿楠就是会说话,快让大伯公好好看着,脸怎么这么白?可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他当然休息不好了,听说昨天晚上乔二少就住在他的别墅里,指不定心惊肉跳了一晚上呢。”哼,就算夸她她也不待见乔斯楠,她最看不起文文弱弱跟个软鸡似的男人了,看着就没有安全感。
隐晦的瞪了眼没有脑子的乔春梅,她这话不是明摆着在关注乔斯楠的一举一动吗?人家昨天晚上睡一起了(惊,大伯公你连这个都知道?)你不到今天晚上就什么都清楚了,乔斯楠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里面有文章?
都怪老四,把春梅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早晚被她那张破嘴给害死。
“阿楠,别听你小姑姑乱说,你和怀慕相处好了于我们乔家来说也是件喜事,但你们到底不是一个妈生的,那小子又是个狠辣的人物,你可不能太过信任他,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吗?”
乔斯楠都忍不住要啧啧出声了,瞧瞧大伯公这语气还有这话,里里外外把雷埋了个遍,却硬是一个‘不能’都没说,顺便还提升了一下他老人家的光辉形象,那种‘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姿态,既不强硬到让人厌烦,也不会浅淡的使人毫无印象,当真把个中三味玩了个炉火纯青啊。
“是,大伯公,我心里有数。”乖巧的应下来,小心扶着乔立杰往前走,边走还不忘边对着乔春梅露出一抹微笑。
只是这笑在别人的眼睛里是礼貌,在乔春梅的眼睛里却是活生生的挑衅。
“乔斯楠,你敢嘲笑我?”从来没在乔斯楠的跟前吃过亏,乔春梅自然也不会把乔斯楠放在眼里,于是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推人,直推的乔斯楠踉跄了好几步,而被他下意识抓紧手臂的乔立杰随着这一拉一扯,直直往地面上栽去。
“大伯公小心。”见乔立杰要摔倒,乔斯楠惊叫着就想把人扶起来,乔春梅也急忙跑过来扶人,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手太多了碍事,两个人连着扶了好几下也没能扶住乔立杰,结果,大伯公先生就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了个狗啃泥,仅剩的七颗牙齿有一颗半当场下了岗。
可不得了了,把乔老太爷哥哥的牙给摔飞了,这责任谁担得起?
一旁的下人们呆的呆,愣的愣,场面静悄悄的诡异极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想起去扶人,直到乔斯楠带着指责和痛心的声音响起,大家才七手八脚赶忙把乔立杰扶了起来。
可怜他刚才还精神抖擞的问东问西,此时却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鼻子和下巴又是破皮又是划痕的,映着满嘴唇子的血,狼狈到了极点。
“小姑,你怎么能这样?看见我正扶着大伯公还用力推,你存的什么心?”憋着笑瞪人,乔斯楠怎么都没有想到乔春梅会这么给力,只是一个笑就能把乔立杰害的这样惨,完全出乎意料好吗?
不过那一颗半的牙,飞的真完美。
而且以乔立杰小心眼又爱记仇的性子,不扒了乔春梅的一层皮才怪,自己这先是借刀杀人,再是借力打力,两个计谋用的都不错,值得给自己赞一个。
他这边心情大好,那边听了话的乔春梅却急红了脸。
她再没脑子也知道乔家谁最不能招惹,大伯因为妻儿惨死又自动退让了家主之位,在二伯的心里一直都占有着很重要的份量,若是被二伯知道是她害得大伯摔倒,还不定要怎么收拾她呢。
越想越急,这一急,嘴就没有把门的了,“你胡说,我才没有存心害大伯,我怎么知道他会站不住?”
众人……姑奶奶这是在暗指乔大太爷不中用吗?胆子好大。
显然,同样误会了乔春梅的还有乔立杰,只见他手指头抖啊抖的指着乔春梅,突然朝着她身后大吼道:“乔老四,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大哥这是怎么了?”刚刚到场,完全没有弄明白情况的乔立勇被乔立杰血染的脸吓的直接傻了眼,心中暗暗叫苦,自家闺女又闯祸了吗?大哥脸上的伤是她弄的?坑爹呢这是!
跟在乔立勇身后走进门的乔国华和乔慕楠一个眼眸深深惹有所思,一个却直接走到乔斯楠面前当众拉起了他的手。
把人由上到下仔细看了又看,确定乔斯楠什么伤都没有之后,乔慕楠才有心情把眼神施舍给别人,而这个‘别人’单指乔春梅。
别以为他不知道乔春梅总找斯楠的麻烦,眼前这事不用说,十有八|九又和她有关,看来自己使绊子让她一直嫁不出去还是太心软了,得另外想个法子收拾她才行。
☆、第30章脏水
不管乔慕楠心里转了多少个念头都是以后的事情,目前乔春梅最大的难关是来自于乔家高层的审判。
没有错,就是听起来很惊心可在乔家却相当平常的审判。
在乔家,不遵重长辈属于大不敬之罪,轻则罚跪挨打,重则逐出家门。
想当年,乔老太爷宠爱小女儿不比乔立勇宠爱乔春梅差,可结果呢?还不是因为女儿不听话就被逐出家门了?走的时候乔娟连件衣服都没能拿走,下雨天一个人离开了乔家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还有乔国豪,当初也是乔家第二辈里数得上数的人物,乔国华最为忌惮的就是他,同样因为不听话,不也被放弃个彻底吗?整整十几年来乔家连提都没有人再提起过他,好像根本就没有那么个人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乔国华敢毫无顾忌的宠着乔慕楠,又理所当然轻视乔斯楠的根本原因,他是老子,乔斯楠是儿子,老子做什么儿子都得受着,就这么简单。
想来乔春梅也正是因为亲眼看到过两位乔家姐弟的下场,这才会慌的六神无主一错再错,如今惨白着脸站在那里,竟是连声都不敢出了。
被女儿泪眼汪汪的看着,乔立勇的心里也不好受,可再不好受他也不敢在这个当口跑去安慰自家闺女,那和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于是强压下心疼,乔立勇几大步走到乔立杰跟前,矮身弯腰,边拍着肩膀边大声说道:“大哥快上来,我背你去看医生。”总之,先让大哥消了气再说。
还别说,乔立勇这招正正打中了乔立杰的软肋上,看着多年的老兄弟为了不孝子孙这么委曲自己,怒火瞬间消了一大半。
把乔立勇拉起来,乔立杰手捂着一说话就疼得厉害的嘴巴没好气的开口,“算了,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我还怕被你摔了呢。”
“大哥,我……”
“我说算了,除非你还想让我伤上加伤。”哎哟这个疼哦,他可怜的牙!一想到牙,刚刚好转一点的脸色又开始不好了,“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背我去看医生。”转头朝着下人们低吼,血星子随着吼声喷射到空气里,好一幅壮观景象。
某些本来还想要冲过去背人的下人们深深抹了把脸,太重口了有木有。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人不在乎乔立杰的重口的,一个身才高大的下人走过来背起了乔立杰,乔立勇扶着他的胳膊,乔春梅轻托着他的背,身后跟上一大窜人,呼拉拉直往主楼而去,一路上,下人们叫医生的叫医生,禀报的禀报,奔来走往,那架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乔立杰快不行了呢。
随着人群的离开,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了乔家父子三人。
乔国华尴尬的站在两个儿子面前,眼神不自觉扫了下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虽然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临到头了还是觉得别扭。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别不别扭两个儿子没有一个会在意,这是他欠下的债,活该被惩罚。
苦笑着移开目光,当对视上乔斯楠的目光时,乔国华心里一慌,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乔国华的窘迫,乔斯楠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温温和和的开口,“家主不去看看大伯公吗?”此时没有外人在场,他不认为自己有称呼乔国华为父亲的必要,即便自己愿意虚伪,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听吧?
一声家主,将乔国华强装的镇定打成了一盘散沙,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变换了好几次,最终干巴巴的说了声‘我这就去’,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乔国华从不曾想到过,自己也会有这么懦弱的一面,懦弱到连对视别人的眼睛都不敢,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乔斯楠了,那个本应该怨怼他甚至憎恶他的孩子,竟然会对着他笑?
这比看到他的憎恶更让自己难堪。
身为父亲,却把自己亲生的儿子逼到了连恨都不屑为的地步,这也算创造了一个世界奇观吧?可谁又知道这奇观里斯楠吃过多少苦头?
不自禁回想着乔斯楠淡漠而平和的目光,还有他唇角边谦逊有礼却疏离的笑,凉意一点点浸湿了乔国华的心头。
尤记得怀慕今天早上曾在书房里说起过,他不怕斯楠不爱他,也不怕斯楠会恨他,他只怕斯楠的无视,那会让他痛到连呼吸都困难。
当时自己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小小的无视会让怀慕产生那么大的恐惶感,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懂了。
原来斯楠的无视并非假装看不到,而是他明明看着你,你在他的眼睛里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痕迹,他并没有刻意去漠视你不理会你,不过是从头到尾都把你划分到了不相干的行列里,懒得多看你一眼罢了。
所以怀慕才会怕,才会采取那么极端的方式得到斯楠,好在他成功了,如果斯楠没有爱上他而是如他料想般的恨着,乔家,大概会翻天吧?
不对,有自己保护着怀慕,吃亏的只会是斯楠,父亲在意乔家的名声超过了一切,他又怎么可能为了斯楠而让乔家蒙羞?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只能是牺牲斯楠,那个孩子也许会被放逐,更也许会‘病’死在老宅……
想到关键处,乔国华出了一身的冷汗,再次暗暗庆幸着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而并非怀慕一个人在单相思,更加庆幸着自己并没有错到更为离谱的地步。
虽然想要挽回斯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还是小小的奢望着也许有一天斯楠会重新看到他的存在,重新承认他是他的父亲,哪怕只是临终前的安慰,他也会笑着闭上眼睛。
没有人知道,当昨天斯楠撕开了一切假相,把真实公然摆放到他的面前时,他心里的震动有多大,他的世界几乎在一瞬间土崩瓦解,茫茫然一个人独坐在书房里回想自己走过的大半人生路,骤然间发现,竟只得了四个字,碌碌无为。
这样的自己,美珍怎么看得上?她那么傲的性子,从来都是不服人的,也就因为爱着他才会委曲求全了那么久,直到自己一次次磨光了她的爱,她就又变成了飞上天的凤凰,永永远远的离开了……
“你说,他怎么了?”远远看着乔国华一会满身沉重像头顶压着道惊雷,一会又恍恍惚惚如同失了魂魄般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乔斯楠用肩膀撞了下乔怀慕,语气中的欢乐显而易见,“该不会你今早又气着他了吧?少年,给解个惑成不?”
“解什么惑?我不记得自己有顶撞过他。”眉眼柔和的将坏心眼儿的爱人揽进怀里,乔慕楠趁着四下无人重重偷了好几个香吻才堪堪老实下来。
喟叹,他家斯楠怎么能够这么迷人呢?连调侃人的眼神都能迷得他心驰神摇情不自禁,这辈子栽在他手里,不冤。
“老实点,别动手动脚的。”用力挣开乔慕楠的手臂,乔斯楠瞪了眼不看场合乱发|情的家伙,转身往主楼走去。
说到底乔立杰也是他大伯公,会摔倒又多多少少和他有关,哪怕再不待见,他也得做出个姿态来,他可不想在爷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自找晦气。
扭头看一眼快步跟上来又想要拉拉扯扯的男人,乔斯楠好气又好笑的给了他一拐子,继而双手抱胸斜睨着痛苦弯腰的男人,笑的那叫一个风华无限,“怎么着?非得让我打你一顿才甘心是吧?没看出来啊,我家阿慕还是个喜欢暴力的男人,那用不用我去买点‘另类’的东西回来给以后的和谐生活增加点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