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没有生活气息,除去角落一口吃水井外,就只有中间放了一张石桌并两把木椅,地上有些地方则爬满了青苔,看上去更显荒凉。
卓青担心司徒毓在椅子上蜷着不舒服,也容易着凉,便打算和宋明曦一起将他扶进房间里。可卓青一连推开两间房门,都只看到满屋子的书籍画卷和古玩,除了宽大的书桌和几把椅子,连张供人休憩的软榻都没有。
而推开最后一间房的时候,卓青和宋明曦都不由得睁大了眼——这个奇特的房间应该就是司徒毓的卧房了——在屋子临窗的位置放着一张简单的木床。之所以说它奇特,是因为整间屋子就只有这张床。四壁和屋中都垂挂下密密麻麻的画,占满了所有空间,根本再放不下任何其他家具。就连那张床的上方,也垂着十几幅画,好像床帘一般,正被挤进窗户缝隙的风吹得轻轻晃动,发出刷刷的细响。
宋明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徒毓要说他给自己看的那幅未完成的画,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了。
因为这间屋子里悬挂的每一幅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并且画中人的神态和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随着纸张越来越新,颜料越来越鲜艳,画里方淳的面容越加显成熟,眼角处亦增添了浅细的纹路。仿佛画里的人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逐渐染上风霜之色。
宋明曦大略数了下屋子里的画,总共有一千多张,即使司徒毓每天画一张,他也已经画了三年多。三年如一日地反复描绘同一个人,难怪他笔下的方淳眉目生辉,栩栩若生,如同活人一般,仿佛只要唤一声他的名字,他就会带着温雅平和的浅笑,从画中缓缓走出来。
宋明曦觉得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触,那是震惊、感动和疑惑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阿青,你听方淳说起过他和司徒毓的事吗?”
在这股陌生情感的驱使下,宋明曦转过头,问同样看呆了的卓青。
卓青皱起眉,努力想了想,最终摇头道,
“我不知道。”
他的视线仍停驻在画里的方淳身上,宋明曦听他接着道,
“方大哥从来没提起过司徒先生,哪怕在他神智清醒,还没有生病的时候,我也没听到过司徒毓这个名字。而且……方大哥是一夜之间突然疯掉的,我们甚至连他为什么会疯掉都不知道……”
卓青的声音很低,很轻,几近于喃喃自语。他一边说,一边回想,脑袋里充斥着十多年前那个寒冷的深夜,浑身湿漉漉的方淳被父母从河边找回来的情景。
那时他也才十岁左右,按理说很多事都记得不是很清楚。可他到现在都清楚记得当时方淳的模样。他最喜欢穿的一身青衫全部湿透了,总是用一支白玉簪束起的头发也被水冲散了,大部分凌乱地垂在身后,胸前搭了几缕,脸上也蓬乱地糊了一些发丝。像水草一样纠缠在一起的黑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水,带着河腥气的水渗进衣服里,又混着湿哒哒的衣摆淌到地上,很快就聚起不小的水洼。
“方大哥,你不冷吗?”
卓青记得自己是这么问他的,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向方淳伸去一只手。
“呵呵……”
方淳歪过头呆呆地望向自己,脸上带着大大的却十分古怪的笑容,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有趣,便哑着嗓子机械的重复着。
“冷……不冷……冷……不冷……”
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如同牵线的偶人一般。
有那么一瞬,卓青差点就被吓哭了。
因为他注意到了方淳的眼睛——那双总是很温和明亮又清澈如水的眼睛,此时仿佛盛了两潭浓黑的墨汁,暗不见底,寻不到一丝光亮。
而方淳的身体,冷得就像冰块一样。
明明是三伏天气,即使晚上在河里浸了水,也不该那么冰凉……
卓青一度以为他真如村人传说那般,失足落入河中失了魂。可淮乐却说,那是方淳的父母为了掩盖不光彩的秘密而撒的谎。
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方淳,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少爷,你觉得司徒先生和方大哥的怪病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