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华闻了闻仙雾缭绕的雷仙茶。颇有几分沉醉的道:“果然名不虚传!这等茶叶不是俗世中之物啊,难怪要冠以仙茶的称谓!”他之前曾经有幸听人传闻过这种茶叶,却始终难得一见,偶尔在坊间买过一些,但味道跟陈子华拿来的茶叶一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陈子华笑了笑,道:“我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这么一点,特意带来请您品尝的,搁我那里,最后肯定得发霉。”他跟许泽华渊源很深,许泽华自然知道他比较善饮,不过饮的是白酒,对茶叶虽然喜好,却不是特别的讲究,而且喜欢喝自制的土茶。
许泽华端起杯子细细的嗅了一口,仿佛大烟鬼吸烟泡似的,还沉住气回味了片刻,然后在放到唇边吸啜了一点,慢慢咂摸片刻,赞道:“颊齿留香,意蕴绵长。以后怕是别的茶水要难以下咽了!”眉宇之间却颇有几分舒畅的意味。
陈子华嘻嘻一笑“就这么点儿,以后是不是能弄到,咱可不敢保证。”
许泽华闻言也是一笑,道:“上次跟你说的事儿,有没有眉目?”
陈子华道:“我已经跟那边的朋友联系过了,让若兰先去旧金山那边,在思科公司工作一段时间,一边学习一边适应那边的环境,若是能一直留在思科工作的话,麻省理工那边去不去倒是无所谓了,或者可以换别的大学留学也成。”
许泽华对这些却是不大懂的,不过听陈子华的意思,似乎去美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那边也能找到信任的人照应女儿,不期然间,这心里就轻松了几分,轻轻吁了口气道:“那就好,具体的我也不大懂,你跟若兰商量商量。”
陈子华来的时候,许若兰并不在家,已经到曹村那边去了,他心里暗暗觉得奇怪,不明白许若兰搞的是什么飞机,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跟许泽华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不过。身为官场中人,又是利益相似的一方,两人的共同语言自然都在官场的变换当中,说不了几句题外话,便又把话题扯到官场当中了。
许泽华目光有些怪异的看了陈子华一会儿,道:“沣南县的事情,有些难尽人意呐。”
陈子华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为了这件事儿,他已经被林安东放逐了,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是证据还不充分吧?”他虽然知道主要原因可能跟证据无关,但又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无论是省委书记曾华还是省长林安东,似乎都不愿意他插手这件事儿,从两人的态度当中不难看出,一旦没有人像他一样在后面推动,姚庭光的案子多半会就此不了了之。
许泽华从茶几下面摸了一盒软中华出来,撕开包装,抽出两支烟,随手递给陈子华一支,并在陈子华的手里点燃了烟。轻轻吸了一口,然后淡淡的道:“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的缘故?”原本他是不会在陈子华面前说这些话的,但今天琢磨之后,还是打算点拨一下他。
陈子华沉吟了一会儿,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想过,尤其是从林安东家里出来之后,由于心理不痛快,对这件事儿想的就有些偏激,觉得自己就是那头卸磨杀驴当中的驴,林安东和曾华都平稳的接掌了关西的大权,所以他这样的人暂时已经失去作用了。
“想过,”猛的吸了一口烟陈子华说道:“原本以为曾书记和林省长因为换届的缘故,需要平稳过渡,所以不愿意在这段时间内搅风搅雨,即便有些许的污浊,也打算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再说,但如今各省市的换届工作基本已经底定,不可能再出现什么异常的变故了,尤其是咱们省,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许泽华摇摇头“你呀,还是太嫩!”
端起杯子泯了一口茶,许泽华接道:“两会还没有过吧?”
陈子华愕然道:“这有啥关系?谁不知道其中的情况?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订好的盘子,不可能出现什么异常的。”下个月才开始两会,这个时候自然没有过,许泽华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难道还会在两会上出现什么变故不成。
许泽华苦笑了一声,道:“你先前的看法其实并没有错。现在需要稳定。”顿了顿,看陈子华依然在等着下文,他便接着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姚庭光的案子虽然不大,只是县城的一宗冤案,但性质却极为恶劣,若是牵扯到的是一般干部,势必早就快刀斩乱麻,甚至还会树为反腐倡廉的典型,但姚庭光的案子牵扯到的是普通干部么?”
陈子华微微一愕,自然不是普通官员,别看沈子敬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可实际上,他身后站的却是省委常委、副书记沈永良,而沈永良所代表的,又是另外一个政治集团的利益,如果动沈永良,甚至会影响到更上层的利益纠纷,在如今这个正在换届的敏感时期,不论对谁来说,都将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
当初去沣南县找沈子敬的麻烦,本来就是陈子华谋定而后动的事情,他要对付的。也正是颇有些喜欢两面三刀转风使舵省委副书记沈永良,只要通过沈子敬的麻烦动摇了沈永良,当时他在陇东的势力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尤其是政法委书记张广宁。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沈永良的身上!陈子华诚心请教道:“是不是沈书记的缘故?”
许泽华把烟头塞进烟灰缸按灭,轻声道:“原来你已经想到了。”
陈子华苦笑道:“其实我觉得吧,趁这个时候让沈书记退下来,未尝不是个好事。”
许泽华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了一个势必会再补上一个,以上面的智慧,岂能事事都让地方上如意?各方利益纠葛。也未必能让沈永良退下来,弄不好啊,还会伤了自己,更何况,这种事情闹开了,受到影响的,是整个领导班子集体,即便是前任,也不见得愿意翻出这些烂帐!”
陈子华闻言一凛,前任?自己的岳母可不就是前任省长?如今正式上位成为国务院副总理,但还是需要两会之后才算是正式就任,这个关键时期,一旦爆出关西任上的一些问题,被对手拿住把柄兴风作浪,难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十足把握。
暗暗叹了口气,陈子华不禁有些沉默,一旦牵扯到更高的层面,他就没有任何发言权了,而且如今所做的一些努力,很明显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和底线,否则的话,不可能省委书记和省长同时把自己从那些事情当中踢出来,更过分的是,直接把他下放出去。
许泽华道:“既然让你去商务厅,就是不希望你继续插手一些敏感的事情,可你紧接着就又翻出姚庭光的案子,曾书记和林省长自然会对你有些看法,很容易让人生出恃宠而骄的想法,上位者,实际上是非常讨厌手下出现这种人的,他们会觉得你不知进退。”
陈子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胸中怒气翻滚,但仔细思量,许泽华的话却十分的有道理。在姚庭光的案子上,他确实过于义愤,不管是处置方式还是态度上,都给人不按规矩出牌的印象,而且越线干扰了别人的权限,恐怕得罪的人有些多了。
想起自己最初的想法,他不禁有些好笑,本来还在担忧林安东和曾华的利益受到威胁,唯恐这件事落到杨宏斌手里,成为打击曾华和林安东的工具,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幼稚了,而且人家也未必领情,以曾华和林安东的智慧,岂能想不到其中的利害。
杨宏斌虽然到关西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杨家在关西本来就拥有相当深厚的基础,沣南县传统上又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岂能不关心沈子敬案件的进展?杨家能将送进监狱的贝健行轻而易举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回京城,操作器起沈子敬的案件,还不是手到擒来?之所以没有动手,估摸着就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加上沈永良关键时刻转风使舵,未尝没有别的想法,既然林安东敢于接受沈永良等人的投靠,自然就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许泽华叹了口气,道:“蛰伏一段时间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子华索性把给林安东拜年时的情形跟许泽华说了,道:“我这个常务副厅长,实际上现在就是挂了个名,没有啥权力了,目前主要工作就是考察学习,顺便拉点儿投资,做好招商引资工作,嗯,兼职招商办主任了。”
许泽华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道:“若是这样的话,索性当个巡视员得了。”
陈子华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道:“多谢许叔指点。”
许泽华仿佛没听见似的,端起茶杯品尝了一口,道:“听说你们几个同学在曹村的农家乐山庄聚会,我也不耽误你了,晚上少玩一会儿!”
陈子华笑着站起身告辞,道:“那个山庄可有我的一份儿呢,许叔可要多关照一番,至少得去捧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