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天佑与恒生他们几个小的,也生出兴趣,跟着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她心中已经晓得,父亲要走了。父女二人,自然相依为命,自己做女儿的,也当孝敬父亲。
芳草有了养子,精神越来越好,整日里就抱着孩子,教他说话。不过,她也没有冷落七娘,给她亲手缝了两套新衣服。
到了五月底,天慧的眼睛不用蒙青纱了。方种公向曹颙辞行,要带着女儿先去寻寻王莺,而后就携女回乡。
曹颙舍不得古灵精怪的七娘,也舍不得好身手的方种公。但是,这是方种公的选择,曹颙不愿算计那个头发花白大半的小老头,要不然就成了恩将仇报。
只是到底是曹家恩人,也不能就这样放出门。
曹颙让人准备了最舒适马车,又从曹家选了个妥当的车夫,又使曹方寻了两个小厮。
曹寅与李氏那边,听说方大夫要还乡,实是意外得紧。看着之前的待遇,还有女儿在府中,他们都以为儿子从何处笼络来的高人。
如今才晓得是误会,他们预备了不少谢礼,算是报答他将天慧的眼疾治好。
离别愁绪生,众人脸上都失了欢喜。
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等方种公出京,有乾清宫侍卫捧着圣旨来“传召”。
方种公“神医”的大名,已经传到御前。刚好太后她老人,这些年也为眼疾困扰。所以,康熙就使人带了圣旨,到京城“请”人来了。
事到如今,要是不承旨的话,谁不担待不了皇帝的怒火。
六月初二,方种公留着两位传旨的侍卫,一同离京,前往热河避暑山庄。七娘想要同往,被方种公留下了。她性子跳,万一不小心闯祸了,怎么办?
曹颙听说是给太后看病,心里就多有不安,太后是康熙末年去世的,具体是哪年不确定,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为,他多嘱咐了方种公好几句,劝他不要轻易下方子。否则,要是有什么不妥当,说不定就要被戴个了不起的大帽子。
天慧从最初的畏惧,慢慢的恢复了过去的性子,只是对父母的记恨颇深,看到他们、或者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要小脸寒上半日。
不管天佑与恒生怎么哄,都不好用。
曹颙与初瑜有些无奈,但是现下有顾忌,也不好强她……
一片欢喜祥和中,曹颙却得了一个坏消息。河南府发生民变,被派下去当差的曹项失踪了……
反常(上)
从京城到热河这一路,方种公想了很多。
他心里晓得,临出京前,曹颙嘱咐再三的话,都是为了他好。太后是什么人?是国母,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他不过是个民间大夫,要是开的方子有什么不妥当什么的,不止是杀头的罪过,怕还要殃及到七娘身上。
想到这点,方种公开始决定藏拙。左右太后的病,有太医院的御医在,到了热河,以那些御医为马首就是。
这样想着,他才觉得心安。
心中多少有些好奇,却不是对尊贵的帝后,而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能在太医院供职的,多是出自杏林世家,有的能追溯到前朝。
方种公早年行迹只在福建,对于闽中南的几家名医世家,也有关系往来。到了京城,才晓得之前的眼界之小。
就算这次机缘巧合,治好了天慧的眼疾,他也不敢生狂妄之心。
活过了甲子,就会知道,天下之大,大于自己的想象;世上奇人,有的是高山一般。
然而,到了热河,事情并不是方种公所想那般。
他被带进园子,但是却没有被带到太后宫,而是被安置院落的偏房。
从到了第一日起,他这边就开始来了“病患”。从病患的穿着看,真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侍卫、有的是杂役、有的是官员,还有说话声音怪异、身上带着尿骚味的阉人。
带他来的侍卫已经出去,门口又多了两个侍卫。屋子里来了个十来岁的小童,低眉顺眼,是帮方种公磨墨的。
还是那句话,“医者父母心”,等方种公觉得不对时,他已经看了十来个病人,开了十来张方子,还给其中几个用了金针术。
等到“病患”都被抬走了,他坐在椅子上,开始寻思起来。莫非是那个侍卫传错了旨意,不是召他给太后看病,而是因为这热河行宫里的太医人手不足,才将他提溜过来充数。
方种公原只觉得这小童长得太秀气些,待给太监诊病后,才明白过来,这个小童是个小太监。
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路上车马劳乏的到了热河,就忙活这半日,只觉得身体酸痛,口干舌燥。
这时,就见那个小太监捧了茶盘进来,给方种公倒了盏茶,送到他面前。
方种公瞅了眼这个小太监,看着比七娘还小些,也就十一、二。他心里叹息一声,想问问这小太监,自己在何处,什么的。那个小太监撂下茶盘,低着头疾步出去。
从行宫门口,到这处小院,方种公见识了什么叫皇家气派。
就是他如今待着的这偏房,也比闽南财主家的正房宽敞亮堂。
到底是存了畏惧之心,方种公喝了茶后,不敢妄动,也不敢再生探问之心,只好静坐着,等着皇家的安排……
避暑山庄,东南角,太医院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