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只觉得甚是面善。
就见那少妇仰着下巴,冷笑一声,道:“贵人多忘事,看来这话果然不假,曹大总管不认识我了?”
这个姿态,却是更加眼熟了。
曹颙已经认出来人,是三公主的嫡女、皇长孙弘皙贝勒的夫人塔娜。
虽说塔娜嫁到京城已经七年,但是男女有别,之前只是远远的见过曹颙。像这样有机会说上话的,还是头一遭。
和七年前相比,曹颙变化不大,只是肤色不如过去白皙,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英姿。
塔娜想着灵后主持烧七的表姐初瑜,心里生出些许哀怨。
那个女人,像是草原上的花朵似的,嫁人多年,生儿育女,还是娇艳欲滴。她自己这边,却是像干涸的小溪,已经没了生气。
丈夫并不爱她,却碍于她的身份,装作情深义重的模样,这使得塔娜做呕。
眼前的这个男人,依旧如当年草原上所见,永远是那么平和淡然。看着随和,却又像与人隔了千里之遥。如同科尔沁上的泉水,清澈又使人看不到底。
“原来是二贝勒夫人,许久不见,夫人大安!”曹颙思量了一回,斟酌着说道。
原以为这个成亲前飞扬跋扈的骄横格格,嫁人后也会是河东狮,没想到这些年,听人提及她时,都是褒奖之词,并无挑剔之处。
小姑娘总有长大的时候。
当初她是背负科尔沁的希望嫁给弘皙,都当成未来的太子妃;却是时过境迁,想来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
塔娜看着曹颙的脸,低声道:“我是该唤你表姐夫,还是该叫你表哥?”
说话间,眼神有些迷离,不知再想些什么。
关于母亲身世的传闻,已经过去一段日子,这下听塔娜提及,曹颙有些无语。
难道还想要认亲不成?自己可没那个“福气”一下子多出数不完的舅舅、堂舅。
虽说这块并不算孤男寡女,塔娜身后还跟着小丫头,但是气氛也颇为诡异。
曹颙“咳”了一声,道:“曹某还有事忙,这里少陪了,夫人慢行。”
说话间,转身要走。
“曹颙,你成亲,我单独送你贺礼;我成亲,你却是打着曹家的名儿,随大流,太不仗义。”塔娜皱着眉,冷冷的说道:“都说汉人知礼,你怎么忘了礼尚往来?”
这番质问,带着几分孩子气。
曹颙转过头身来,道:“夫人既是挑礼,那就是曹某不是了。等到夫人大寿,曹某定携内子,预备份厚礼送夫人。”
听到曹颙提及“内子”,塔娜的脸色青白,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话,甚是无聊。
这是在炫耀幸福么?
塔娜低下头,挑了挑嘴角,道:“厚礼当不起,等什么时候宝雅格格归宁,到时候你们吃酒时,别忘了叫上我……这个,可是说好了……”
不远处,弘皙站在幔帐后,望着这一切,周身笼着寒意……
雷声
“轻点,嗯,再轻点……”
听着上房里曹颙的低语,喜彩在门外忙止步。她身后跟着的两个抬水的小丫头已经低下头,不敢再抬头。
“额驸,我帮你揉揉……”
“啊,舒坦……”
就是向来在初瑜身边侍候的喜彩,脸上也臊得通红,心里寻思这两个主子也真是的,热水还没送上,这还亮着灯。
如今天冷,热水凉得快。喜彩只得硬着头皮,挑开帘子,带着小丫鬟将热水送到外间。
里屋里,断断续续的,仍是曹颙的呻吟声。
喜彩抚了抚胸口,硬着头皮,隔着帘子禀道:“格格,额驸,热水好了。”
“送进来吧。”就听初瑜的声音道。
喜彩应了一声,低着头,带着小丫鬟,将两盆热水送进去。
初瑜穿着常服坐在炕边,曹颙身上盖着被子,趴在炕上。
待丫鬟们退下去,曹颙才从被子里爬起来。他身上只穿了白色亵衣,摸了摸后腰上贴的膏药,问初瑜道:“用不用帮你也贴一帖?你也忙了一日,身上指定也酸疼。”
“不用了,我不像额驸,站着的时候多,就迎客送客的时候站站,其他功夫都是坐陪说话。”初瑜说着,起身帮曹颙去了袜子,将他的脚放到脚盆里。
脚掌心原本红肿生疼,热水一泡,曹颙身上一哆嗦,觉得说不出的舒坦。
少一时,夫妻两个洗了脚,唤人将水盆端了出去。
今儿的炕烧得滚热,曹颙躺在炕头,跟烙饼似的,直觉得从里到外到烘热了,使得人不想睁眼睛。
“额驸,今儿回来时,八婶送了谢礼。”初瑜帮丈夫掖。了掖被角,说道。
“什么礼?珠宝,古董?”曹颙随口应道。
“我也不晓得,还没腾出功夫看。额驸,现下看看么?”初瑜问道。
“嗯,看看。”曹颙睁开眼,只觉得后背烙得够热了,翻身趴在枕头上,对妻子说道。
初瑜应了一声,起身到梳妆台前,抱了个小匣子过来。小匣子打开,里面是黄绫包裹的小盒子。
打开黄绫,露出只无比华丽、巴掌大小的盒子。
盒子是紫檀木包金,上面镶嵌了拇指盖大小的各色宝石。不说里面是什么,就是这个盒子,已经是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