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轻敲木鱼,没有回应她。
“她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地站在我的寝殿里,每夜每夜,都距离我的床榻更近一些,她注视着我,发出奇诡的笑声……南家哥哥,我很害怕。”
木鱼声停。
南承易垂着眼帘:“因果报应。”
“我没有害她!”萧青阳突然歇斯底里,“那天清晨,是她自己跑出去的,她自己跑到满是难民的危险地方,与我有什么关系?!”
南承易声音低沉,似乎是在隐忍:“你嫉妒秀秀。”
“本宫没有!”萧青阳厉声,“本宫何其骄傲,本宫坦坦荡荡,哪怕是情敌,本宫也做不出谋害她的事!”
少女死死掐着掌心,倔强地不肯让泪水滚落。
可是她的眼眶却越来越红。
南承易转身,凉薄地看她一眼,冷漠离去。
少女崩溃地跪坐在地。
纤长漆黑的睫毛被打湿,泪珠争先恐后地滚落到裙裾上,将那袭精致繁复的深红宫裙染成更深的色泽。
大国帝姬,为情所伤。
她在佛祖脚下,哭成了泪人儿。
南宝衣只得上前安慰。
她单膝蹲下,拿手帕给萧青阳擦去泪水:“殿下……”
萧青阳痛苦地闭上眼:“三年前,母后为我安排了魏家亲事。我不肯,就带着秀秀和采儿外出游历名山大川。
“游学的路上,我见到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凭一己之力横扫山匪,却也因此受了重伤。
“我救了他,还好生照顾他。
“我对他一见倾心,可他却爱上了我的侍女……
“我们一路锄强扶弱,我与他斩杀无数恶匪,明明配合得极好,可他仍旧爱着娇弱的秀秀。每一天每一天,我看着他们嬉笑说话,我都心如刀割。
“走到南疆边境时,那里大地干涸,生民涂炭,易子相食,难民多达数十万。我们救不了他们,本欲穿行而过,可秀秀却留书一封,莫名其妙地指责我对她不好,独自走了。
“我们花费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在一处难民窝里找到秀秀。
“那时她已被凌辱多日,不仅香消玉殒,那些饿昏了的难民,还,还……”
许是回忆太过痛苦,萧青阳难过地闭上眼。
她睫毛轻颤,暖阳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上,却照不出分毫血色。
她缓缓道:“侠之大者,当为家国肝脑涂地。可是在看见南疆边境的惨状之后,在看见秀秀凄惨的死状之后,我和南家哥哥的满腔抱负,都化为乌有。
“我们,根本救不了天下人。
“南家哥哥指责我心肠恶毒,故意把秀秀赶出去,害她惨死……明明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是我,可他却为秀秀痛不欲生落发为僧。他说他想渡天下人,可他却独独不肯给我一个好脸色,听我辩解几分……”
萧青阳哽咽。
她痛苦地捂住脸,帝姬的骄傲在此刻化作狼狈和落魄,还有求而不得的悲哀与绝望。
南宝衣轻轻抱住她。
正思量着如何安慰,殿外传来纷纷扰扰的说话声。
打扮雍容的中年贵妇,被仆妇丫鬟们簇拥着,踏进了大雄宝殿。
贵妇身旁,还跟着魏楚楚和红衣郎君。
两拨人相见,彼此都愣了愣。
中年贵妇率先甩脸子:“从外面回来半个月,不去我魏家拜访,却来佛寺烧香……殿下眼中,可还有我魏家?可还有我的少谦?!过了年,你可就要当我魏家的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