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子坐在那里,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他生得漂亮可爱,板起了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色彩的时候,瞧着竟然还带了几分气势。
唐萱捂着自己的脸看着这个小孩子,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你,你怎么能……”她脸上的笑容都被砸得消失不见了,看着小小一颗的小家伙儿,又忍不住看了看坐在凤念身边一脸茫然的唐菀,美丽的眼睛里不由生出了委屈的泪水。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这样年幼的孩子羞辱,一时觉得羞愤交加,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哭得这么可怜,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凤念的二皇子凤樟急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犹豫了一下才扶住了妻子的肩膀低声说道,“别哭了。”
虽然妻子哭得十分好看,可是难道还要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么?
凤樟觉得自己训斥的话面对这么一个小小的小家伙儿都说不出口。
倒是长平侯夫人在一旁越发惊怒。
她上前,浑身发抖地指着凤念质问道,“就算是王府子弟,可二皇子妃是你的长辈,你怎能这样放肆无礼!”小孩子手脚没轻没重的,若是打坏了唐萱的脸怎么办?
长平侯夫人一边心疼地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儿,一边急忙对心烦意乱的凤樟说道,“殿下,你要为二皇子妃做主啊!女子的容貌最是重要,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若是被伤了脸,二皇子妃可怎么办呢?”她心里越发坚定了要把唐逸给过继到二房的打算。
之前,她本来还有些迟疑,觉得这样过继了唐逸多少便宜了这庶子。
可是如今看着唐菀带着东山郡王的儿子在唐家这么嚣张,长平侯夫人就知道唐逸是不能留在长房了。
唐逸尚且还没什么前程,唐菀就敢当面砸唐萱的脸。
若是唐逸真的科举有望,长平侯一时高兴将唐逸请封做了侯府世子,那日后这唐家还哪里有唐萱的立锥之地?
到时候唐萱只怕就不仅仅是被打了脸了。
看着一脸沉默地揽着凤念,半分没有训斥这小子殴打长辈的意思的唐菀,长平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如今每夜都在后悔,万分后悔当初鬼迷心窍,竟然叫唐菀巴结上了清平郡王,因此叫她落到了如今这样窘迫的境地。
只是她的目光对于唐菀来说不疼不痒,倒是凤樟勉为其难正想为唐萱说两句公道话的时候,却听见凤弈坐在一旁十分冷淡地说道,“唐氏的脸皮这么厚,连陛下掌她的嘴,本王也没见她的脸破了相,如今不过是挨了一个果子,你担心什么。”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长平侯夫人目瞪口呆。
凤弈还挑眉,看着呆呆地捂着脸,眼里还堆着晶莹泪花儿的唐萱讥讽地说道,“更何况,难道二皇子是个只在乎容貌的轻浮之人不成?妻子的脸破相就将妻子丢在一旁……长平侯夫人,你是在羞辱二皇子?”
他的声音冷冷的,凤樟果然觉得长平侯夫人的话叫自己十分不喜,毕竟,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只喜欢美色的肤浅的男子。更何况长平侯夫人这样不管不顾地对着凤弈夫妻喊叫,再想想凤念出身东山王府,如今这都是自己的心头大患,凤樟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打从景王告诫了他关于太后与皇后最近的举动,他就格外留心宫中。
这么留心了一段时间,凤樟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紧紧地勒了起来一般。
太后与皇后最近频频召见各地皇族女眷不说,毕竟这也是宫中对封地上这些皇族的荣宠与看重,人家都来京都了,总不能冷落着,把人丢在一旁。
可是景王也没有说错。
太后和皇后的确要留几个小孩子在宫中陪伴。
只不过是有些皇族女眷没有把孩子留在宫里,坚持每日带着孩子进宫来给太后与皇后请安,瞧着倒是本分老实。另有几个就把自己的孩子给留在了宫里……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东山郡王的次子凤含。
这小胖子乃是东山郡王与继妃的嫡子,听说比东山郡王嫡长子凤念更加得到东山郡王的宠爱,养得十分白胖可爱,很得宫中喜欢。
因为东山王妃将凤含留在了宫中,因此仿佛听说太子也对东山郡王颇为另眼相看,时不时地还召见东山郡王去东宫说话……一想想如今凤含留在宫中,凤樟不由觉得浑身发冷。
景王说的没错。
太子只怕是真的动了要过继皇族子嗣的心。
只不过他没想好过继哪一个,只怕是想要看看宫中留下的这几个小孩子里头谁更得自己喜欢。
凤樟听说东山王妃恨不能一天进宫八遍,围着皇后团团转。
他的眼神微微一暗,哪里还顾得上和凤念在这里扯这些没用的。
且见唐萱含着眼泪等着自己做主,却没有半分办法为自己做有用的事,凤樟不知怎么心里生出几分疲惫还有厌烦。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垂头给凤念擦小爪子的唐菀,见她眉目温柔慈爱,小小的孩子仰头看着她,眼里都是孺慕与欢喜,那一瞬间的美好叫凤樟心里拧着劲儿地疼。他仓皇地收回了目光,只对长平侯夫人淡淡地说道,“阿萱是做长辈的,难道还要和一个孩子计较?侯夫人不必这样小题大做。”
他如今看向长平侯夫人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敬重,称呼也变得分外疏远。
长平侯夫人听见了,不由露出几分惊慌。
“殿下!”
“今日是长房过继的大事,侯夫人不要本末倒置。”今日凤樟过来也是为了唐逸过继这件事。
唐逍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支持将弟弟赶出长房,不仅撺掇着长平侯夫人去说通了太夫人,还往凤樟的跟前去了,摆出好委屈的模样,将厉害也说给凤樟去听。凤樟如今正是每日里都在思虑这些朝中之事的时候,听了唐逍的话,顿时就明白了这件事办成的好处。
说起唐逸……凤樟的目光不由格外地复杂。
当年他还是李家庶子,婚约对象还是唐菀的时候,他与唐逸之间的关系是极好的。
因唐逸十分看重唐菀这个堂妹,因此对于凤樟这个未来的妹夫,他也真心当做是自己人。都是在一处读书,年纪相仿的少年郎,每日里同窗,一同读书,怎么可能没有半分友谊?就是在书院互相扶持的时候,凤樟和唐逸的交情慢慢地变得深厚起来。
可是等他的身份变了,退婚另娶,就和唐逸之间彻底反目。
他本以为自己是皇子,唐逸不过是个侯府庶子,就算是与唐逸反目成仇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唐逸爬得那么快。
一转眼,他就成了太康大长公主夫妻面前的得意人。
再一转眼,他就成了解元,成了这京都城中交口称赞的少年俊杰。
如今唐逸春风得意,可是谁又还记得曾经的二皇子,也是那么出色的读书人?
只不过是因为成了皇子,因此令他名声不显。可是他这个二皇子当年也曾经是前途光明的少年秀才啊!
想到这里,凤樟的眼神不由晦涩起来。对于运气那么好,成了少年解元,成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太康大长公主喜爱的少年俊杰的唐逸,他无法否认,面对唐逸的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说不出口的嫉妒还有晦涩。
若是叫唐逸当真留在长房成了侯府世子,日后成了长平侯那还了得?
不仅自己在朝堂之上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仇敌,甚至……凤樟绝不愿意看到唐逸也成为勋贵,成为长平侯的样子。
唐逸怎么能比他还要风光呢?
他不愿意看到唐逸也成为勋贵的模样,因此,自然要为唐逍撑腰将唐逸过继出去,扶持对自己十分殷勤的唐逍上位。
今日,他正是为了这样一件大事,可不是为了一件区区的唐萱被砸了脸的小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