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鹄抽了抽微微发红的小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这个金娃娃是有人放在鹄儿的屋子里的,还说,只要鹄儿把这个金娃娃送给大姐姐,大姐姐就会找大夫给姨娘治病,就能让姨娘的日子好过些。”
上官鸿鹄回答的很认真,虽然还难免带着些童言童语的天真,但上官凝却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金娃娃的主人是谁了。
“鹄儿觉得那人说的对吗?”
上官鸿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胆怯的看了眼上官凝。
“鹄儿有话就对姐姐说,说什么姐姐都不会怪你的。”
“那封信上还说,姨娘和大哥的事都是姐姐一手策划的,如果我要是不变得聪明的话,那姐姐也会让鹄儿下场凄惨的……”。
上官鸿鹄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简直比蚊蝇之声还不如。
“鹄儿相信吗?”
上官凝面色微冷,这人真是无耻,竟然利用这么大的孩子,他难道不知道这孩子心地单纯根本就不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呵,对呀,正是觉得这孩子性子耿直,所以才留下那样的信,误导这孩子,让这孩子对自己生出仇恨。
只是,他这么做难道不怕惹怒了自己真的伤了这孩子吗,还是,在他们的心中,上官鸿鹄的存在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看着上官鸿鹄黑白分明的眼睛,上官凝觉得心头微酸,这样天真可爱的孩子,命运竟然连自己都不如,爹爹不疼娘亲不爱,唯一血脉相通的哥哥却也对其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甚至卑鄙无耻到想要利用这个孩子。
“鹄儿不信,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比府里的很多人都好,鹄儿记得上次姐姐看见一个丫头被人欺负了,是姐姐上前解的围,姐姐还亲手给那个丫头上药呢!”
上官鸿鹄像是突然勇气复苏了一样,说这话的时候,小小的孩子目光坚定,腰杆笔直。
上官凝愕然,这件事好像是在自己九岁之前,也就是自己未重生之前发生的,那时候这个孩子不过四岁,竟然能将此事记住,如此看来,这孩不仅不憨傻,还聪慧的很,大智若愚。
“鹄儿,你是姐姐的弟弟,姨娘虽然不是姐姐的生身母亲却也是上官府里的姨娘,也是咱们这个大家族的一份子,大哥更是咱们一奶同袍的兄长,我们应该团结一心,互为助力,光耀家族的门楣,而不要学那些没落的贵族一样,为了私利勾心斗角互相倾轧,最后门庭凋零。”
上官凝面色十分平静,这个孩子的心地十分的纯洁,在这样的高门大院竟然能有人一直保持这样的干净,上官凝觉得极为困难。
这个弟弟,相比于自己的爹爹上官锦,庶兄上官鸿群,都更为的正直和宽容,上官凝很庆幸,府里还能有这样一个纯粹的孩子存在,告诉自己,在淤泥遍地的路途中,还有一个可以让自己真心相待的血亲。
上官鸿鹄从没听上官凝说过这么长一段话,一时间有些怔愣,等到回过神来,眸子竟然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更为的清明光亮,熠熠生辉。
“姐姐,鹄儿以后再也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的话了,那些人是坏人,就是要挑拨鹄儿和姐姐的关系,鹄儿不上当,而且鹄儿还要努力学习功夫,保护姐姐和姨娘,打跑那些坏人。”
十岁的小男孩好像一瞬间长了一样,挥舞着小拳头,在上官凝的面前宣誓般的许下了豪言壮语。
上官凝微笑的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心中一处柔软被牵动,缓缓的涌上一股暖流。
上官凝此时并没有想过,这个孩子此时许下的听起来有些天真的豪言壮语,竟然真的实现了,并且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这个孩子一直践行着自己今日的承诺,撑起了上官府的天空,并且创造了上官一脉新的辉煌,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鹄儿乖,这娃娃姐姐收下了,不管如何,姐姐都要谢谢鹄儿。”
上官鸿鹄听完上官凝的话,小脸更红,自己受人蒙蔽来送娃娃给大姐姐,大姐姐不仅不责怪自己,还对自己说谢谢,小小的孩子心中满满的都是对这个大姐姐的钦佩和感激。
莫幺星一直立在一旁,素色如山,清冷似水。
直到上官鸿鹄挺着小胸脯走出屋子,上官凝和莫幺星都没再说上一句话,但在离开之前,莫幺星晶亮的星眸一闪,似有话要说,却总是跟着上官鸿鹄一起,离开了凝雨阁。
“小姐,咱们还去聚福园吗?”
上官鸿鹄在凝雨阁待的时间虽不算很长,但是此时也快到晌午了,因此乐儿才会请示上官凝的意思。
“人家给咱们送了这么份大礼,咱们总得去表示一下谢意才是。”
上官凝手里把玩着那个做工精致的金娃娃,萤石已经被放回了娃娃的后背,所以此时这个娃娃重新被光芒笼罩其中,乐儿看着这个巧夺天工的娃娃不知为何,莫名的觉得恐怖。
这些人,就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乐儿恨恨的想。
一上午的细雨霏霏,到了晌午虽然雨丝稍有收敛,空气却是湿漉漉的,乐儿随手抽了一把油纸伞便小跑着去追已经出了门的上官凝。
雨中的上官府宛如一个倚窗听雨的少女,温柔婉约,细长的小路好似少女腰间的绸带,蜿蜒曲折,两侧摇曳着的花草,恰是少女唇边的浅笑,美好却又夹杂着狡黠。
上官凝的绣鞋踩在青石板的小径上,毫无声响,鞋尖上云水色的刺绣被石板上溅起的水迹打湿,一点一点晕开。
乐儿好容易追上上官凝,不及细想,将油纸伞直接遮在上官凝的头顶,天青色的伞面上绘着几株兰花,白色的花朵被树上落下的玉珠打湿,竟然越发的生动起来。
乐儿紧跟在自家小姐的身后,一边撑着伞,一边将小姐拖拽在地上的裙摆拉起来,伞外雾气蒙蒙,伞下却静如春晨。
远远的,聚福园从小路尽头露出了模模糊糊的轮廓,阖府上下,只有聚福园的围墙是加高过的,青色的石块密密匝匝的码在一起,比门牙还要高出些许,看着十分的怪异。
这个院子里,住着的就是前一世里无比风光的二姨娘秦氏,也是在上官府遭遇灭顶之灾后唯一逃出生天的女人。
如今掀开层层迷雾,这个得意了半辈子的女人却只能终日卧在床榻上,终日做的黄粱美梦却不知早就已经被人掐断了火苗,原本想要借着那明黄色宫墙内的势力来兴风作浪,可惜,经历了前世,她上官凝还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呢!
到了聚福园的门口,大门虚掩着,乐儿走上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再一用力,门便吱呀一声向着两边自己打开了。
院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影未见,五六棵一人高的梅树立在墙角下,枝繁叶茂,待到冬日,定是能够花团锦簇。
“有人在吗?”
乐儿一开口,顿时就觉得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扩散开,像是一粒落入沙漠的尘埃,瞬时就被吞噬,再无声响。
上官凝站在门檐下,目色如古井,深不见底。
乐儿心中满是诧异,现在是晌午,院子里不应该无人才是,于是又喊了一声。
这回,主屋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小丫头,梳着双垂髻,一身橘红色的小打长裙,看起来十二三岁,一双小手揉着眼睛,似乎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郡主?”
小丫头原本还有些困倦,迷迷糊糊的往外走,突然看见了立在门檐下的竟然是上官凝的时候,顿时就困意全消,赶紧小跑着上前。
与此同时,屋子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砰的一声,即便是还没有进院子的上官凝主仆二人都听的十分真切。
“你快进屋子瞧瞧去。”
上官凝冷冷的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低声对还有些发愣的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想了又想,似乎在踟蹰,究竟是该进屋子还是该留在门口等着侍候郡主。
却在瞥见上官凝寒冰一般的眼神时,顿时转头往屋子里跑去。
上官凝抬步,跟在小丫头的身后,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踏进这间院子。
一进门,屋子里的奇怪味道就扑面而来,有药味、有腥骚味,竟然还有些淡淡的霉味。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如若不是细看,甚至瞧不清楚屋子里的陈设。
“滚出去。”
屋子里一道声音传出来,尽管声音的主人是吼出来的,但听在耳中,却如同是隔靴搔痒,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姨娘,是郡主。”
之前的那个小丫头生怕秦氏不知道来人是谁,赶紧出言相告,姨娘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要是再得罪了郡主,哪还能再有好日子过啊!
怎知,秦氏对小丫头的一番好意压根不买账,小丫头不说还好,这一提醒,倒是将秦氏胸腔里的怒火全部勾了出来。
“郡主?我呸,满肚子恶臜主意的小贱蹄子,竟然还有脸到聚福园来,是来看我死没死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秦氏活的好着呢!”
“姨娘,您……”。
“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儿,怎么,你不是看我如今这个样子也觉得自己没前途了,也想投奔这个小贱人去啊?嗯?我告诉你,只要我秦氏一天不死,你就别想离开聚福园!”
“姨娘,奴婢不是……”。
小丫头的声音很低,隐隐的已经带了些鼻音,想来也是被秦氏这样不明所以的呵斥冤枉的有些委屈。
“姨娘果然是底气十足啊,凝儿原本还想着要为姨娘请位擅长治疗下身瘫痪的大夫来给姨娘看病呢,现在看来,姨娘对眼下的情况还是很满意的,倒是凝儿我想多了。”
上官凝的语气丝毫没有怒气,反而平静的像是一汪清泉,波澜不惊。
说完,上官凝似乎对于屋子里的古怪气味毫无所觉,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了秦氏的榻前。
“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凝淡淡的开口,声音比之刚刚多了几分亲切。
小丫头刚被秦氏责骂完,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应不应该回答,可转念一想,姨娘虽然是自己的主子,可再大也大不过去郡主啊,于是小声的回道。
“奴婢雨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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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们,酒儿今天更新的很早,自我表扬一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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