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姜泽眼眸里出现了一点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知道姜溯打算说什么的。

时光在这阳光明媚的一瞬间重叠在一起。他看到逆光之下宛若神邸的人用他低沉悦耳的声音道:“毓岚很喜欢你。”

“阿泽,我希望你能娶她为妻,尊她为后。”

仿佛年幼时光里,温和稳重的兄长微笑着抚摸弟弟的脑袋,轻轻道,“我希望阿泽能陪哥哥一起练武”一样,简简单单。

但那时候的姜泽是怎样表现的呢?

少年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被触犯逆鳞一般勃然大怒,豁地跳了起来同男人大吵了一架,甚至说出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娶她”这种话,导致双方冷战好几日。

纵然在现在的姜泽看来,姜溯也确实没有资格要求自己娶任何人——当然,除了他。

可惜最终也还是他妥协了。

那时候的他尚未发现原来自己是喜欢着眼前这个人的。

也正是如此,因着赌气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

姜泽站了起来。

往事俱如烟云。三十年漫长时光,他其实早已遗忘在最初的时间里,姜溯曾打算起兵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之事。尽管那时的姜泽本就希望能将皇位还给姜溯,却绝不会用这种践踏他所有信任的方式。

姜泽缓缓攥紧了藏于袖中的拳头,面上波澜不惊,但他的眼神依然晦暗了一瞬间。姜溯陡觉压迫自四处涌来,一种名为危机的感觉自脊背升起,又转瞬消失。

等他凝眸看过去时,便只看到面前身着一袭玄色长袍愈发衬得面如桃花的少年,睁着小奶狗般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地望着自己。

姜溯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开口反驳了此前他对姜泽所说的话。

这是他捧在手心十多年的孩子。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登基后要将他锁在宫中好好照顾,给予他所有一切自己能给的东西,哪怕群臣以不合规矩为名要挟他。

可是一切都毁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整日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他也不再是那个温和仁慈内心没有一点阴暗的大皇子了。

他决意亲手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便不会心软。

姜泽走到了姜溯面前,看着温和着仿佛没有隔阂的脸:“你要我娶洛毓岚?”

他在姜溯说出肯定答案前,踮起脚尖轻轻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姜溯的唇角。

姜溯:“……”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泽勾唇一笑。

他显然是个善于抓住时机的人。所以他在姜溯惊呆之时,抵着姜溯的肩膀将他推到墙角——壁咚!

虽然比姜溯矮了一个头,导致这动作看起来略显滑稽,但姜泽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飞快圈住了姜溯的颈子,将人拉下并且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昂头刁住了他的嘴唇!

他看着姜溯死死瞪着的近在咫尺的眼睛,莫名觉得有点糟心,干脆闭上了眼睛用全部心神感受这令他心神颤栗的一吻。

书房里很快响起了可疑的、轻微的,“啧啧”水声。

直到姜泽开始不满姜溯的呆滞,试图将他的舌头勾进自己的嘴里,姜溯方才豁然惊醒,猛地推开姜泽落荒而逃。

外表无比纯真内心分外猥琐的少年支着下颚舔着嘴唇回味方才美味。

逃走了呢……好可惜。

所以哥哥什么时候再来要求他娶洛毓岚呢?

第3章第三章

这场雨连续下到第到第五日时,姜泽终于发现现实与记忆出现了偏差。不过五日,姜水泛滥淹没三郡,数以万计百姓流离失所。

为什么会与上一世出现偏差?

姜泽无意识去握腰间短匕,怀疑所谓的上一世是否当真存在。他回忆了许久,那些悲伤痛苦也好,杀伐征战也罢,都太过真实,不可能是假的。

或许正如上一世他的丞相诸葛瑜所言,天地万物皆有命数。他回到过去改变了天机,那么无论姜国亦或天下,都起了一定变化。

姜泽松开手指,淡淡敛眸。有改变自然最好——但哪怕没有,他也誓与天争,将姜溯的命抢回来!

随着雨季推移,朝堂之上左相一派与右相一派争执也日益喧哗起来。

姜国设双丞相制,右相为主左相为辅。曾经的右相是姜泽外祖,十年前因姜丰打压抑郁而终,右相之位便落到了姜溯外祖身上。事实上除了谋反,如今的右相在死前做出的最多的事情恐怕就是同左相吵架了。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左相率先提议,恳请姜泽发兵治水,筑造堤坝,拯救百姓。

右相则深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姜河之水堵不如疏,当于姜水之上凿出多条向西渠道,引洪水入渠,非但能解决洪灾,更能灌溉良田,可谓一劳永逸。

左相当然认为不妥。此事劳民伤财,且不说十万大军需要多久凿成这几道几乎足以引走洪水的长渠,一旦其余四国窥见他们所为,定要发兵攻打姜国。

于是这两个加起来年逾百岁的两朝元老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并且每次发言结束都要添上一句,“望陛下定夺”。

姜泽百无聊赖打着哈欠,心底飞快盘算。

姜国位处天下以西,仅有姜水横贯整块版图。是以姜水以东有良田万顷,易受洪水困扰;以西渐次荒芜,常有干旱之忧。是以姜泽在攻下随国后采纳了随国工匠建议,筑长渠通姜、姬二水,渠成沃野千里,更使姜中再无大水淹城。

这是他吞并随国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当时无数臣子反对,终成奠定姜国成就霸业之基石。是以长渠必然要筑,但无论规模亦或时机,都不是现在的他所需要考虑的。

这一点,右相当然不知道。

上一辈子他到死都只打算胁迫自己退位让贤,那么这辈子,是否也有所改变呢?

姜泽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被身旁侍从唤回了神。

他抬首,见满朝文武齐齐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脸上,便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朕觉得右相说的挺好的。”他见左相两颊一颤似正酝酿激动打算起身怒斥自己荒唐,话锋又是一转,“当然,朕觉得左相说的更对一点。”

满朝文武齐齐静默了一瞬间。

他们又听的姜泽道:“既然大家在此事上达成一致再无异议,便按照左相意思来办吧。”

众人:“……”所以刚才他们争的要死都是在放屁咯?

满朝文武又静默了一瞬间。

右相倒似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只端着一张波澜不兴的褶子脸淡道:“陛下说的对。”

姜泽笑了,显然非常高兴他的识相。

既然敲定了这个方案,满朝文武自然就此展开讨论。包括命何人治水赈灾,派多少士兵,从国库中运出多少粮……一切问题巨细无遗,末了当然还要添上一句:“望陛下定夺!”

姜泽一脸茫然:“如果所有小事都要朕来定夺的话,左右丞相又有何存在意义?”

这话太有道理,整个大殿竟无人能反驳。

姜泽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的太对了,当下抚掌而笑:“对极,对极,正是这个道理!此事便劳二位丞相多费些心思,散朝吧。”语罢,竟是毫不在意拂袖而去。

早朝真正结束的时候,大臣们只剩治水名额一个话题还需要讨论了。

所有人出宫瞧见这磅礴大雨时,都觉有些头晕目眩——这几日他们吵得实在夸张了些。年轻力壮的倒还好些,譬如右相这种年逾六十的老人家,一时只觉头痛欲裂痛不欲生,恨不得亲自把左相一派和姜泽吊起来打一顿解气。

轿子在一条巷前停了下来,右相被搀扶下来时,面上还带着一点苍白。他挥退众人,走了进去。等他的身影被黑色吞没,小轿便再次被人抬起,消失在雨帘中。

这是一条很深很窄的小巷,几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若非刻意,恐怕无人会注意到一片平民住房之中还藏着如此幽暗的一条深巷。事实也是如此,每一个试图进入其中玩耍的孩童,总会看到家中长辈们晦暗莫测的脸。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深巷尽头并不黑暗,反是柳暗花明。

右相推开虚掩的那扇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宽广的院子,尽头是几座假山,一旁是一个荷花池,风雨飘摇,满池残荷败落,说不出的凄凉落魄。池边则是一座凉亭,几日未曾出现在姜泽眼前的姜溯便坐在亭中,静静凝视眼前棋盘,时而落下一子。

他在和自己下棋。

右相看了片刻,在姜溯的示意下从善如流坐到了她对面。他落下一粒黑子:“姜泽并未采纳殿下建议。”

姜溯微微抬眸。

许是想起了今日大殿之中姜泽表现,右相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哂笑:“殿下总说姜泽此人生性狡诈,这几日看来也不过尔尔。若我心底原只有五分把握,现在倒觉得此事不若探囊取物。”

听闻“生性狡诈”四字评价时,姜溯的眉头微乎甚微地皱了皱。但他很快挥去心底不悦,随意落下一子淡道:“外祖并不了解他。”

右相不以为意:“若是如此,他又岂会看不出殿下之意表面虽不妥,实则却是最稳妥之法?”

如今天下五分,随国位于严寒贫瘠之地,虽民风彪悍,时常有侵略他国之举,然如今老皇帝病重,几位皇子争权夺利,并无多余气力出征姜国;韩国式微,近年来士族大夫人才凋零,皇室昏聩无能,亦无力侵略他国;楚国虽强盛,却与其邻国、匈奴常有龃龉,两两牵制,轻意动弹不得。是以姜泽采纳姜溯建议筑成长渠,短期内绝无外患。

可惜姜泽看不透,采纳旧习。等到明年洪水再犯,今日之举也就成了徒劳。

姜溯没有说话。

世人不了解姜泽,他却不会不知道。这个人天生聪慧通达,任何东西一点即通,在他还一知半解时,姜泽早已开始举一反三,甚至反过来教他……他不可能看不穿这个建议的优劣。

除非……姜泽想将皇位还给他。

姜溯心不在焉下完了这一局。

局末时分,右相终于又道:“他依旧以孝为借口,不愿取毓岚?”

姜溯的指尖僵硬了一瞬。然后从容不迫落下最后一子,淡淡应声。

右相轻叹。

棋盘上黑白子纵横错落,白子明明能将黑子杀得片甲不留,却为保留其最后尊严,以半子微弱优势获胜。他看着姜溯一粒一粒将白子捡回棋盘,最后劝诫道:“在下为官三十载,忝居相位十载,殿下是在下见过最有可能结束这乱世,君临天下之人……还望殿下当机立断,莫要再有妇人之仁。”

语罢,并不去看姜溯脸上神色,只躬身告辞。

姜溯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丢掉手中白子,靠在栏杆上静静凝视远处。

有风拂过,他缓缓抬手抚上唇瓣,面上却是罕见的茫然。

第4章第四章

夜凉如水。

姜溯回到宫中,挥退欲言又止的内侍,才发现他的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静静看少年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四仰八叉地睡在他的床上。薄被只盖住了他的两条腿,里衣上卷着露出了一大截腰线。昏惑光线里,莫名就叫姜溯口干舌燥了起来。

姜溯恍惚间又想起那个令他怔愣了好久的吻。

哪怕这些日子他一直用姜泽的恶作剧来催眠自己,却也无法否认不知不觉之间,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偷偷滋生,慢慢发酵。

他又怔忡了片刻。

理智告诉他应当抽身而去,睡到隔壁那间为姜泽准备,但很少用到的屋子去。但他终究还是坐到床边,试图将少年的里衣拉下来盖住小肚子,替他掖上薄被。

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很多年——在他救了差点淹死的姜泽后,他们便常常睡在一起,从此他的夜晚总是睡不安稳——他总要醒来好几次,为身旁这个无法省心的小孩盖好被踢掉了的被子。

直至小孩变成了少年,而这一陋习愈发变本加厉。

姜溯眼中有了几分回忆引起的暖意。但他的指尖方才触及少年温热的皮肤,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不知为何,那一刹那他竟觉得指尖染了一种近乎酥麻的感觉,以至于他下意识想要躲开。

姜溯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对,这太不对了。

姜溯平静了一下心跳,再低头时,对上了姜泽缓缓睁开的双眼。

先皇后曾有姜国第一美人之称,她的孩子自然长得不差。事实上姜泽有七分像他的母亲,面如桃花,精致飞扬的眉眼眼,小巧笔挺的鼻梁……只是他的轮廓更为英气凌厉些,才不会被别人错当女子。

姜溯对着他的容貌已有十多年,却从未有过今日……悸动。

姜泽坐起身来。里衣顺着他的动作终于落了回去,看看盖住他的小腹,还一无所知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哥,你回来啦……”许是睡得有些热了,他一边嘟囔着这句话,一边掀开了被子,露出两条白里透着粉色的光滑长腿,轻轻晃了晃。

姜溯别开双眼。

他模糊应了一声,等再将目光放到姜泽身上时,已整理好全部表情,一如既往风轻云淡。他重新替少年盖好被子,淡道了一句“不准踢被子”。

姜国的秋夜已开始凉了,少年身体虽好,也保不准风寒入侵。

姜泽便乖乖裹好,用着小奶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神,凝视姜溯。

那年开始,他们从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从姜丰宣布遗诏驾崩,姜溯将自己关进了寝宫,阻止任何人入内,到他终于出来,却在见过姜泽之后一连出宫好几日。他们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分别。

当然,这只是对于姜溯而言。天知道姜泽要用怎样的毅力遏制心底不断滋生的暴虐:事实上姜泽这几日无数次打算领兵冲入姜溯那座秘而不宣的别庄,将人抓回来囚禁在皇宫中——折断他的羽翼,叫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但姜泽到底没有这么做。

三十年帝王生涯,将他硬生生打磨成了另一个人。现在的他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愚蠢的他了。他有足够的耐心,重新把姜溯诱回来。

于是他便静静看着姜溯,一如这些年静静跟在他身后。不问这几日姜溯为什么不在宫中,也不问他去了哪儿,只是凝视姜溯,无限纯真而温柔。

姜溯忍不住用手掌盖住了姜泽的双眼。

比起姜泽,他的手大了一圈,完完全全横盖住他整张小脸。他的手心覆着常年练剑磨起的茧子,大约是因为姜泽颤动的长睫毛,莫名泛起一丝痒意。他皱了眉,却依旧用着平静无波的声音道:“明日还要早朝,早些睡吧。”

姜泽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躺了回去,然后伸手抓住了姜溯的手腕,低低笑了一声:“抓住了……明天起来一定还能看到哥哥吧?”

姜溯没有回答,半晌才道:“睡罢。”声色之温柔,恍若叹息。

少年终于又睡着了。

姜溯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但少年握得太紧,以至于姜溯一动便要被惊醒般。姜溯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和衣而卧在少年身旁。

他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只微微敛眸,凝视姜泽睡颜,那些曾被他忽略的尖锐问题再一次浮现心头。

——谁家兄弟长大了还总睡在一张床上,黏糊到旁人都要以为他们是新婚小夫妻?

更何况……

姜溯闭了眼。

他们不是亲兄弟。

翌日早朝,丞相们决定了治水方案。这个方案由着左相提出,最终自然也由着左相实施。右相一派看似积极参与,实则未有动心。

姜泽也不过问详情,愉快地结束了早朝。

然后直奔姜溯院落。

他到的时候,姜溯正在作画。

姜溯的画技并不算出众,因此现在他画的也并不算很好。但任谁都能看出姜溯的一笔一划恐怕用尽了全部心神。因为画中赏花的纤弱妇人,正是姜溯早逝的母亲。

他画完后,呆呆看了片刻。等到回神时,他发现自己的指尖抚上画中之人,非但沾染了墨水,更毁了这一幅画。

身旁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替他擦干净了指尖。

姜溯心下微动。他听到了姜泽满怀期待的声音:“哥哥何时也为我画一副呢?”

他便回过神来,轻轻微笑着,仿佛哄着小孩:“以后给你画。”

漫长的成长时光里,姜溯虽然也算得上十分优秀,但对比姜泽便什么都不算了。他们在同一时间学习作画,等姜泽临摹名家之画足以以假乱真时,姜溯只被堪堪评价为尚能入眼而已。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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