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云一拳击打在了墙壁之上,发出噗地一声,天花板上落下几缕灰尘,一片杂志的碎片飘落在地上。
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是因为手上的吃痛,而是为了这些“精神食粮”而感到惋惜。
“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也做不成么?”
宋辅望也叹了一口气,胸中刚刚升起的一股子意气,当即如同被彻底打散了一般,整个人的腰背犹如弯曲了一般。
现实和理想,终究是差距太大了。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拥有天赋,拥有满腔的热血,可依旧是没有用武之地,大环境不允许,人力再强也没有办法。
“去找找张元济先生吧,或许他会有什么办法,不能够这样下去了。”
宋辅望随即提议说道。
“不行,就算是张元济先生,也仅仅只能保全商务印书馆一家,名录上面的书籍和杂志同样是不能够出现的,这乃是华夏文化界的悲哀。”
张景昌叹了一口气。
这次风波,跟他的利害关系比起商务印书馆来,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陈德征收走的书本之中,也不乏最近几期的《时报》。
可以预想到,这段时间《时报》所发出的刊物,几乎会在陈德征的魔爪之下,被搜刮个一干二净。
《时报》受到这波“清扫”的影响,恐怕是要再次坠入低谷了。
碰上这个大环境,就算是宋辅望将后续的稿子全部写出来,也是无济于事了。
金陵方面,难道疯了?
面对这样的困难,张景昌也只能叹气,作为一个小小的主编,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实际上,张景昌是知道的,自清洗以来,国府的许多成员都已经变质了。
三民主义以及孙先生的理念,早已经被这群人所背弃。
他们只顾自己,连普通百姓的死活都不顾,遑论言论自由。
那只是停留在口号上而已。
这位陈德征,与其说是一个疯子,不如说是常凯申手下的“酷吏”。
一如古代皇权,需要一个干脏活,铲除朝堂上不听话大臣的酷吏,亦或是贪官,亦或是锦衣卫之类的角色。
陈德征的表现,实际上就是常凯申的意志体现。
上次他进去,很大程度上不仅仅是因为报纸的事情,还有可能是为了平息陈德征干出来的天怒人怨。
要知道前几年,陈德征最为风光的时刻,连杜月笙和宋子文都要避其锋芒。
“罢了吧!”张景昌叹息说道。
可两名大学生,却忍不了。
“这也不能写,那也不能写,如此这般的事件不是第一次了吧?”
陈梦云歇斯底里,看到报纸上一张常凯申的大头照片,上面还有给常凯申捧臭脚的标题。
“常司令为新兵讲三民主义,中原大战开拓华夏新面貌!”
越看越气,他将这份报纸踩在脚下。
“他常光头什么都怕,什么都不让人发表,闭塞言路,搞独裁统治。
只会用什么御用文人吹嘘!
还谈什么民主?谈什么自由?”
宋辅望呼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身上脱力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显然是在想着对策。
他扭头朝着张景昌询问道。
“张主编,或许我们可以找一找租界的洋人,毕竟咱们是在租界里面开设店铺,我想你们《时报》也可以搬过来,国府不怕平民百姓,但是他怕洋人啊!”
张景昌脸上露出嘲讽地表情说道。
“没有用的,洋人又不管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商务印书馆不属于洋人开设的商铺,他们并没有保护的义务,就算他常凯申再怕洋人,又有什么用呢?”
令他感觉到悲哀的是,一口一个三民主义的常凯申,害怕的竟然不是普通民众,服务的不是普通民众,而是洋大人。
“杜月笙!”陈梦云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即便他曾经做了许多错事,干过黑帮,为了谋取利益甚至于卖过鸦片,可这个杜月笙至少有一颗爱国心,文化界的安危关系到国家大义,找到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张景昌又是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杜月笙?你怕是不知道,他如今都是常凯申的马仔,哪里敢忤逆他的命令?”
杜月笙的爱国情怀人人都知道,可杜月笙早就拜了常凯申的码头,这个情况表面上没人知道,实际上了解国府内幕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宋辅望还不愿意放弃,他接连提出了好几个名字,都得到了张景昌的驳斥,
担任主编这么久,张景昌对于文化界的众多名人,还是有着很深刻的了解的。
“蔡元培?他的确有很深的资历,但想要让他阻止常凯申?不要搞笑了,这位先生是不会管的,他如今乃是国府研究院院长,知道消息肯定比我们快,能管早就管了。”
“胡适之先生么?这位先生倒会管事,这些年见到陈德征的行为,看不过去,与他很不对付,从三年前便开始了论战,骂战了好多年,可也没有一个结果,解决不了问题。”
张景昌没有提到的是,胡适跟着陈德征开启骂战,连带着国府也一起骂了。
后续胡适为了避难,甚至躲到了国外去。
若非胡适跟宋氏姐弟以及宋耀如有关系,他能否回国还是一个未知数。
陈梦云当即急了,他怒然说道。
“这也成!那也不成!张主编难道咱们就要这样坐以待毙么?难道咱们就要看着国家在这些人的手中,一步一步的走入深渊么?国府与满清有什么区别?”
陈梦云越骂越过分了。
张景昌害怕的直摆手,生怕被其他人听到,虚掩上门,看到四周没人之后。
这才松了一口气。
“莫要说那么大声,要知道明哲保身!”
他提醒说道。
可陈梦云却一点也不蹙,他昂起脖子说道。
“我陈梦云不怕这些,他陈德征将我拿了枪毙了便是,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继续上街抗议,告诉他常凯申咱们不服,若是这也不成,那就拿起武器,反他”
“诶诶诶!”
越说越离谱,张景昌赶紧捂住对方的嘴巴。
心中不由得感慨,学生是最为热血澎湃的群体,或许国家的未来真得靠他们?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也不是没有人,能够对付陈德征。”
“谁?”
两位大学生眼睛里面当即闪烁起来。
张景昌露出神秘地笑容。
“包秉文先生。”
“如今之际,唯有去找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