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久,巨大的压力令她额上见汗,几乎承受不住。
《行船》挡得住吗,文笙不是很有把握,索性向旁迈出一步,以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李承运。
若音波的无形屏障破裂,这一箭最先洞穿的将会是她的身体。
这电光石火间的移形换位换来周围数声惊呼。
“小心!”
文笙右手食指连挑三弦,食指抹,中指勾,跟一个半轮。
四指齐动,七根琴弦同时跳跃。
就听着“铮铮”琴声如数十颗玉珠一齐滚落地面,响成一片。
飞来铁箭上附着的强大破坏力被气漩抵消,越来越弱,堪堪在距离文笙尺许处后继乏力,停了下来。
隔着面具和沉沉夜色。看不到此刻钟天政脸上的神情。
但他显是对眼下这情形早有预计,迎着纪家军将士们零星射向他的弩箭,丝毫没有退避闪躲的意思,前一支铁箭刚离弦,回手在腰际箭壶上一抹,就又取了一支搭在弦上。
这一次,他铁箭所向。正是挡在了李承运身前的文笙。
海面上大火熊熊。不过二十余丈,彼此都看得很清楚。
文笙手捧瑶琴,神情肃然。默默望着对方。
钟天政弓拉满月,也在面具后头注视着文笙。
对方的眉眼,口鼻,光洁如美玉雕琢的脖颈。纤细柔软的腰身……
他拉弓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对面的女子,看上去那么的亲切。她的一颦一笑全都贴合他心意,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她那样,足以叫自己铭记一生,可天意弄人。他们之间最终要像现在这样,深海为堑,遥不可及。
对于《行船》。钟天政早已熟悉到铭心刻骨,他知道。刚才那一箭,文笙硬接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未,他这时候只要手一松,必定可以穿透那层屏障,了却一切爱恨,从此尘与尘,土与土。
那年寒兰会上初遇,后来一同进京,他的种种算计,她说“阿政,上天有好生之德,把事情做得太绝多半是要伤人伤己”,秋夜里的山谷他吹箫她睡着,他们在同乐台上琴箫合鸣……
这种种过往在钟天政眼前电闪而过。
彩云易散,美梦易碎,终于要结束了……
纪家军的将士悍不畏死,明知他是谁,还如飞蛾扑火般向上冲,想干扰他,阻止他射出这一箭。
耳畔有似曾相识的胡琴声响起,那是戚琴,一旁船上云鹭飞身跃起,正向着他扑来,而元恺那边,王十三也意识到不妙,虚晃一招甩脱了王五、王六的纠缠,想要赶上来插一脚。
钟天政微一抿唇,稳住了拉弓的手,而后松开了手指。
这一支箭论声势有可能不及前者,但它自一离弦就带着一种奇异的震动。
众人眼见前头那支箭还未完全卸尽力道,又一道乌光由那鬼公子弦上发出,齐齐惊呼一声。
一瞬间不知有多少人暗叫一句“不好”,冲在最前的云鹭、王十三当先做出反应。
两人一抬手,就将兵刃掷出来,这时候,哪还顾得伤敌,先救自己人要紧。
但叫他们心中一寒的是,那支箭中途遇上《行船》的阻碍,突然变换了角度,在动荡气流中竟似灵蛇摆尾,扭曲了一下。
“噗”的一声轻响,它不但避开了直直飞过去的两把钢刀,还戳破了无形屏障,当胸向着文笙而去。
相较数月前,钟天政身手变得更强,应对起《行船》来,也更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