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面目站到他老人家跟前聆听教诲!
他携“鸣山”上场,稳稳坐好。如老僧入定,看都没有多看钟天政一眼。
等到开始,江焕一上来便使出了看家本领,八根手指如梦幻泡影。上下撞逗、拨剌滚拂,使得七弦同震。同乐台上再掀雷电风暴。
若是不知情的人闭上眼睛,听此刻的古琴声,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由一个人弹出来的。
数种旋律高低交错,来往应合。是夹击,是合拢,是要令对方陷于围困。束手就擒。
乐师们倾身向前,全不顾雨水淋湿头脸。台上那人头戴斗笠,看不到面目,这琴声、这气势,叫人恍惚间以为那是另一个谭四先生。
但更叫人吃惊地是钟天政。
面对着江焕如此恐怖的发挥,钟天政相当于同时在与六七个妙音八法四重的乐师交手,他竟不是在防御,而是在与对方对攻,以攻代守!
琴有七弦,每一根弦都可自成曲调,箫有什么?
钟天政的这支洞箫上只有六个音孔而已。
以一调对七调,钟天政的秘诀就是快!
他仿佛根本就不需要呼吸换气,气息在胸腹间随意流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箫曲中所有的气震音都要用到腹部的力量,很难控制到十分精确,这个令所有使箫、笛的乐师头疼的问题,在钟天政这里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妙到毫巅,偏偏轻巧地一掠而过,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因为够快,省略了一切不必要的间隙,他的箫声才能与对方针锋相对。
就听着“砰”“砰”“砰”,空中像爆豆一样,音浪接连相撞,和着雨水炸开,变成一团团的白雾。
这一幕太震撼了,论年纪钟天政足足比江焕小了三十岁,后生可畏!
这样的技巧,这样的天赋,怪不得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
文笙凝神望着那两人激烈地交锋,心中却在想,包括谭老国师在内,大家都错误地估计了钟天政,他天赋是不错,但能做到这样,真正在起作用的,只怕是他那深厚的内功。
江焕感受到了来自对手的压力。
自从几年前拿到个人战第一,他就再不曾像现在这样渴望胜利,此刻身体里澎湃的热血竟令他觉着有些陌生,他可以的,挣脱束缚……
突然之间,江焕就觉着身上一轻,突如其来的畅快感令他简直想仰天长啸。
谭大先生喜道:“好,突破了!”
谭二先生面露惋惜没有出声,江焕突破,意味着他率先进入了五重之境,此刻看着还与他势均力敌的钟天政自然也就不是对手。
徒弟发挥得这么好,可惜了!
但谭二先生只是刚刚转过此念,同乐台上风云突变。
江焕刚刚突破,还未及出手,钟天政那里袖子一动,“砰”的一声响,白雾炸开的位置离着“鸣山”太近,几乎就在江焕的手指之下。
江焕还未觉出有异,右手名、中、食三指并连,以名指右侧傍着弦际,准备以一式“振索鸣铃”拿下比赛。
随着他摘、剔、挑,七、六、五弦的泛音竟没能随之响起。
江焕连忙低头去看,“鸣山”的七弦赫然只有两根还完好无损,剩下那五根弦不知何时竟齐刷刷地断了。
其实以江焕的技艺,他要早知道琴上只剩下两根弦完好,一样能弹出曲调来,甚至有可能力压钟天政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