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青没想到会在“反串舞会”的名单上看见自己的名字。
相较于其他男生，他其实并不是特别反感这件事。从前在洗头房的时候，阿香和那群姐姐们没事就把他捉住，往他身上套繁复艳俗的裙子。他一开始还会挣扎，往谈小英身后躲，结果却惹来谈小英反手别个镶水钻的蝴蝶结发夹在他脑袋上。
后来他就不挣扎了，卧在布艺沙发里一动不动，任由姐姐们给他涂指甲扑腮红，小米和迪迪有时候还会给他编头发，权当他是个一比一等身的人偶娃娃。
比起被选中参加舞会，谈青觉得周森和的举动更为离奇。
周森和总是在上课的时候欲言又止，憋得不停转笔，下课铃一响便马上凑到他旁边。
“舞会要自己准备裙子的。”周森和咳了声。
谈青往旁边挪了挪椅子：“哦。”
“还有化妆，要自己准备。”
“……”谈青偏过头看着他，“你很关心这件事？”
周森和心虚摆手：“没有啊……你化点妆，到时候至少不会太丑。”
谈青做了个明显的假笑：“不用你操心。”
他假笑的时候，两瓣虎牙各自露出了个小尖。周森和摸摸鼻子不再说话了，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只呲着牙威胁人的q版小猫。
谁愿意管你……他一边腹诽，一边却又忍不住乱想。
真是想不出私生子穿裙子的样子。
红色？好像太俗了？
黄色？是不是太显眼了？
蓝色？会不会显得私生子太白了？
……
不对不对——我管他穿什么颜色。
周森和晃晃头，把q版小猫和胡思乱想一起晃了出去。
周临山打来电话时，谈青正在店里挑选长裙。
导购热情地迎接，他心虚移开目光，说给姐姐挑一件生日礼物。
电话响时他正拎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让导购去替他找找有没有更大一码的。他把裙子放回展示架，接通电话：“大哥？”
“去哪玩了？”周临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一贯的沉，一贯的平。
今天是星期五，按理说这个时间点，谈青已经被司机送回周宅在房间里乖乖坐着了。但他还得为舞会做准备，虽然不在意，但也不能一点不上心，到时候扮上相丑的可是自己。
他跟司机说要去买东西，便一个人打车找了条最近的商业街。
彩妆随便买了些，假发也挑了顶黑长直。他买东西随意，花钱却不随意，尽是挑最贵的买，柜姐给他结账时笑开了花，亲自拎着袋子送他出门。
反正是周家的钱，花几位数都不心疼。
“没有，大哥，”谈青扮乖，“我没乱跑，就是想买点东西。”
他回得谨慎乖巧，替他找裙子的导购却不懂事，拎着那条大一码的裙子凑过来，声音响亮：“小同学，你要的大一码的裙子我给你拿过来了。”
谈青一个激灵，把电话拿远了些，朝导购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谈青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买吧——买完了吗？”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声音，语调平常，什么也听不出。
谈青猜他应该没听到，心虚着摸鼻子，又怕他继续问东问西，连忙接道：“买完了，正准备回家。”
“在哪？”
“明珠路的商业街。”
“在路口等着，我叫司机开过来。”
“……好。”
电话“嘟”一声被挂断。
谈青再没了心情挑裙子，他朝导购摆摆手：“姐姐，我家里人在等我了，我先走了。”
旋即便拎着他那堆彩妆假发走了。
车到得很快。
谈青打开门，不出所料，周临山正坐在里面。
他小心地拿身体挡住手提袋上的名牌logo，僵硬地坐了进去：“大哥。”
“嗯。”周临山看着他，点点头。男人今天没戴眼镜，穿得也没那么正式，看起来不像往常那般锋利疏远。
还好还好。谈青舒了口气，看这样子，应该是没听到导购的话。
“买了些什么？”周临山出声问。
谈青睁眼说瞎话：“买了几件衣服。”
周临山反问：“和裙子？”
——原来还是被听到了。谈青垂着眼，干脆把这丢人的事情一水抖落出来：“……学校要办舞会，抽我去扮女孩。”
周临山想过许多。弟弟谈女友了——可弟弟分明是同性恋；弟弟是个异装癖——太离奇，却也不是不可能。
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个滑稽的原因。
他笑着摇头，弟弟长得有几分女相，漂亮出挑，穿上裙子说不定真能好看。
“裙子买好了？”
“没有。”谈青摇头。
周临山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时针正指到八，不算太晚。
“老张，调个头，去澄海中路。”
谈青捏捏手，大致意会了些什么，有些害怕：“大哥，我们不回家吗？”
周临山靠在椅背上，转头看他：“把裙子买了，我们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