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期。于是,李斯先做了吕不韦的“门客舍人”,官府身份是丞相府“郎官”。由此,李斯得以晋见嬴政,提出了“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的战略长策。虽然,当时的秦王嬴政无法重用李斯,但是,李斯由此而获得秦王嬴政的信任与尊重,并在实际上进入了秦王同盟集团,应该是可信的事实。秦王亲政之初所犯的第一个大错误——发布“逐客令”,就是因李斯的上书而纠正的。假如,李斯与秦王嬴政没有此前的实际关系,以被逐之客的身份迅速上书并直达秦王案头,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如此历史渊源之下,这三大骨干人才,在嬴政亲政后立即进入了秦国新一代政权的核心,与年轻的秦王一起,初步形成了秦国新政治架构的核心。
(2)很快进入秦国新政治架构的另外一个山东名士——尉缭尉缭入秦,在《史记》材料中颇具传奇性。传奇之一,是尉缭留下了后世非常熟悉的关于秦王外貌的说法与品格的评价,外貌说法是:“蜂准(高鼻梁),长目(细长三角眼),挚鸟膺(鸡胸),豺声(声音嘶哑凶狠)。”品格的评价则是:“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这一说法,在后世演变为将秦始皇妖魔化的最重要的形象证据。传奇之二,是尉缭在入秦献策之后,又逃亡离秦,被秦王发现,最终留秦,做了国尉。其间因由,不明所以。传奇之三,秦王嬴政强用尉缭之后,突然全部采用了尉缭的谋划,这就是所谓的“卒用其计策”。原因何在,不明所以。
惟其朦胧断裂,所以颇具传奇性也。
我们先来看看,尉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关于尉缭的背景,《史记·秦始皇本纪》只有一句话:“大梁人尉缭。”就是说,尉缭是魏国都城大梁人。据《汉书·艺文志》记载,以及后世军事史家之考证,战国中期与后期,各有一个“尉缭”。战国中期的尉缭,是个军事家,著有《尉缭》31篇,被《汉书·艺文志》录入“兵形势家”流派。战国后期的尉缭,也就是入秦为嬴政所用的尉缭,也是个军事家,因其任职国尉而得名尉缭。这个尉缭也著有兵书——《尉缭》29篇,被《汉书·艺文志》录入“杂家”流派。宋代辑录的兵书《武经七书》中的《尉缭子》,军事史家一般认为,应该是前一个尉缭子。
依据历史的逻辑分析,这两个尉缭,应该是血统传承关系,祖孙关系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尉之为姓,源出于春秋时期的武官——尉。到了战国时代,尉的设置在各国普遍化,各国尉官或其后人,以尉为姓者开始出现。尉缭能以平民之身,有兵法之学,其最大的可能性根源就是家传。当然,无论这两个尉缭是不是血统传承关系,都不影响我们对后一个尉缭的评判——这个尉缭是个杰出的军事家、谋略家,并且具有出色的总揽军政事务的才能。
尉缭进入秦国高层权力框架,是不是《史记》所说的那样异色传奇呢?
只要从基本方面分析事实,朦胧断裂的说法就会呈现出历史的原貌——
其一,身为名士的尉缭,真心入秦,又与秦王多次会谈,阐发了自己统一天下的策略手段。并且,秦王嬴政对尉缭是极其尊重的。尉缭自己的说法是:“我布衣,秦王见我,常身自下我。”也就是说,秦王每见尉缭,都要下拜。以战国名士的磊落,国王以对待国士的隆重礼遇待之,又倾听了自己的长策大略,当以国士节操报之。
此等战国名士,不可能在对某个人的谈话中将秦王的面貌丑化一番,然后再加上极其低劣的评价。事实上,只有一种可能:尉缭在对李斯转述山东六国舆论对秦王嬴政的形貌想像,以及人身攻击。尉缭的描述与评判,不是自己的结论。否则,尉缭终生留在秦国,便成了一出人格分裂的滑稽戏。
其二,尉缭逃亡,秦王“固止”。这件事背后的原因,在当时最大的可能,就是魏国势力对尉缭留在大梁的家族采取了威逼手段。若是尉缭真心离秦,以当时秦国求贤若渴的襟怀与开放国策,秦王是不会强固制止的。秦王发觉并且要强固制止,究竟是发觉了什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发现了尉缭的逃亡是违心的,是不得已的。而秦王“固止”,是以什么方式“强固制止”了事态恶化的?显然,必须是两方面的行动。一则,是铲除了进入秦国秘密威胁尉缭的间谍势力;二则,是以秦国强大的压力,通过邦交手段解除了魏国对尉缭家族的威胁。否则,尉缭不会安心留在秦国,更不会在秦国担任国防部长这样的重要角色。
其三,尉缭担任国尉后,秦王采纳了尉缭关于统一天下的两手策略,尤其是花费巨额黄金而分化收买六国权臣的秘密行动策略。从此,君臣相得,为统一中国拉开了序幕。尉缭进入秦国并担任国尉,标志着秦国新一代权力架构的大体成型。
(3)进入秦国新政治架构的两个邦交大谋略家——顿弱、姚贾要明白的一个基本事实是,秦国在郑国渠建成之后,统一天下的决心已经日渐清晰。李斯、尉缭、王翦、蒙恬等,都在这方面提出了自己的方略。王翦、蒙恬是整军强军方面的方略。李斯、尉缭先后重点提出了邦交战的战略策划与策略手段,当时便被秦王嬴政认同了。可是,要将邦交战提上日程,首先需要的就是出色的外交大才来统领针对山东六国的邦交战。
在这样的背景下,顿弱、姚贾出现了。
顿弱,战国名家的山东名士之一,当时在咸阳游学论战,其性格桀骜不驯,才思敏锐过人,颇有士林声望。据《战国策·秦策四》记载:秦王闻顿弱才名,欲召见并与其会谈。顿弱却对使者说,我向来没有参拜王者的习惯,秦王若能许我不参拜,可以见。否则,我不会见秦王。嬴政听了禀报,立即准许了。两人会见,顿弱竟然首先借着“名实论”之说,以囚禁太后之事讥讽秦王“无其名,又无其实”,激怒了年轻的秦王。
但是,嬴政还是冷静了下来,请教顿弱,山东六国是否可以兼并?顿弱这才开始论说自己的长策,慷慨提出了可行性谋划:“王资臣万金而游,听之韩魏,入其社稷之臣于秦,即韩魏从;韩魏从,则天下可图也!”年轻的秦王听罢,居然幽默地回答了一句:“寡人之国贫,恐不能给也。”顿弱才智过人,当即以幽默对之,并借此进一步论说了邦交战的重要性:“天下,非纵即横也;横成,则秦帝;纵成,即楚王;秦帝,即以天下恭养;楚王虽有万金,弗得私也!”——若秦国统一天下,楚国黄金再多,也不能说是他的啊!秦王考验了顿弱的邦交才智,立即欣然赞同,拜顿弱为邦交大臣,总领对山东邦交战。为此,《战国策》评论顿弱之功绩云:“秦王乃资万金,使顿子东游韩魏,入其将相;北游燕赵,而杀李牧;齐王入朝,四国必从,顿子之说也!”
姚贾,是魏国大梁的布衣名士,父亲是大梁城的一个守门小吏。
姚贾所以被重用,是因为在邦交战实践中表现出的杰出才能。
姚贾入秦之初,很可能在秦国的外交部——“行人”署任职,做寻常官吏。据《战国策·秦策五》记载:当时的山东四国谋划合纵攻秦,嬴政召集群臣宾客六十余人会商对策,所有人都一下子拿不出办法。这时,姚贾奋然请命,“贾愿出使四国,必绝其谋而安其兵!”秦王嬴政欣然认可,当场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穿在了姚贾身上,并用姚贾的佩剑为姚贾跳了一支冠舞。同时派给姚贾一百辆车,千金邦交经费,隆重送姚贾出使。结果是,姚贾实现了诺言,使四国攻秦流产。由此,姚贾一举封千户,做了上卿。
颇有意味的是,后来韩非子入秦,在秦王面前攻击姚贾。一说姚贾出身贫贱,并且曾经是“常盗于梁”的大梁城的小偷;二说姚贾在邦交活动中私吞黄金,结交外邦大臣以经营私人势力。按照这两条,姚贾必得死罪无疑。
可是,秦王却只是将姚贾召来询问了一通。让我们听听《战国策》记载的这两个人奇特而发人深思的对话吧——
秦王:听说你用国家钱财结交诸侯,有没有?
姚贾:有。
秦王:既然如此,有何面目来见我?
姚贾:王听谗言,今无忠臣矣!
秦王:你是忠臣?你是监门子,大梁盗贼,被赵国驱逐者。
姚贾:太公、管仲、百里奚、中山盗,四才皆有垢丑,天下诽谤之,而明主用之。明主不取其污,知其可与立功。故此,虽有外诽不听。秦国正道,人纵有高世之名,无咫尺之功不赏。是故,秦国群臣才从来不敢以虚名寄望于秦王。
秦王:你说得对。
结果是,秦王重新重用姚贾,任用姚贾、顿弱统领山东邦交战。
对顿弱、姚贾的重用,使我们看到了一种后世罕见的用人风格。
4重建一支新锐秦军
秦国振兴的第三个重大步骤,是全面重整秦军,建立一支强大的精锐新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