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深厚的敬畏感。即或是前任领袖生前已经将非血亲的继承人明确了下来,社会也并不排斥将权力交给前任领袖的嫡系血亲。只有在前任领袖的血亲儿子实在无才无德,进而导致社会不承认的情况下,受禅者才能正式继任。
从历史的客观性出发,近古社会对血统继承的敬畏,有其必然性的一面。
就其本质来说,最高政治权力的运作,是一种对社会的宏观管理。这种权力运作要达到一定的水准,经验的积累是非常重要的。越是信息传递不发达的时代,经验积累越见重要。惟其如此,对权力运作的经验传承,最高领袖的血亲子孙们具有最为优越的条件。相比较于寻常人等,权力领袖的嫡系氏族出现成熟政治家的几率,相对要高出许多。同时,由前代领袖的子孙承袭权力,社会法度也往往容易保持连续性与稳定性,能相对减少社会动荡。
在近古社会,世界各民族的权力体制普遍实行血统传承制,是有相当深厚的社会认识基础的,不能简单以今天的文明水准,给予简单的批判与否定。从实际情形说,中国近古社会的最高权力传承制,实际是以血统传承制为主、以禅让制为辅的二元传承制。
惟其如此,夏启夺位的历史大变局,就并不是完全缺乏社会根基的突兀事变了。
那么,夏启政变的大转折,能够顺利完成吗?
6.夏启时期正式迈入国家时代
夏启政变之后,立即爆发了第一次重大挑战——有扈氏不服。
其时的“不服”,实际意义就是要举兵驱赶夏启,恢复禅让制,为伯益争夺领袖权力。已经有了强大根基的夏启,自然不会听任有扈氏作乱。但是,有扈氏是居住于与中原毗邻的今日关中地区的特大族群,有着雄厚的人口实力,也有一定的武装力量。既然“不服”起兵,夏启的新政权就已经无法通过协商使有扈氏臣服了。于是,便有了前所未有的“天子”统军出征,并亲临战阵的第一次国家大征伐,有了中国历史上第一篇军阵讨敌动员令——《甘誓》。
在《夏本纪》中,这次大征伐的经过是“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于甘。将战,作《甘誓》……遂灭有扈氏,天下咸朝。”《尚书·甘誓》的文辞是:
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这一战,夏启大军不是迫使有扈氏臣服了事,而是坚决消灭了有扈氏族群。
这种真正的杀戮战,使还没有完全走出古老传统的近古社会,第一次领略了国家常备军的巨大威力。种种潜在的不服与非议,很快就消失了。战后,立即出现了“天下咸朝”的第一次国家权力崇拜。夏王朝政权,开始宣告立定了根基。
至此,中国近古文明终于完成了向国家文明形态迈进的第一次历史跨越。
今日陕西关中的户县,有个扈氏村。在1964年9月之前,户县写作鄠县。据清代毕沅《关中胜迹图志》所录史料,现在的户县就是夏代初期的有扈氏之地,称为扈国。秦时改扈为鄠。显然,这里就是古老的有扈氏的居住地。户县秦镇的扈氏村,据说就是有扈氏的后裔所在。而今,远古历史的沧桑在这个热气腾腾的村庄已经没有了痕迹。它能给我们的遐想就是,我们的文明脚步是多么的久远,多么的真实!
在夏启之后的四百余年里,夏政权多经反复,一直呈现不甚稳定的状态。
夏启死后到第三代,夏政权很快就被颠覆了。有穷氏族群的领袖后羿、寒浞两人先后政变夺权,代替夏政权四十年之久。其后,夏少康复辟,夺回了政权,夏王国才开始了相对稳定地发展。但是,在整个四百余年中,夏王国动荡多多。
所以如此,在于这第一个王国的特殊性——松散的邦联制国家,潜在的政权危机远远多于后世。在夏政权建立的时代,国家文明还处于生长期,中央王权的直辖地域仅仅限于王族族群的居住区域。与单个族群相比,王权的实力无疑是最大的。但是,与广阔土地上众多的特大族群相比,王权依然是弱小的,是无法直接征服所有“不服”者的。
因此,夏王国属下的诸侯国,由王权直封的很少很少。绝大多数诸侯,都是王国政权对各大族群自发政权的承认。因此,中央王权对诸侯的实际控制力很弱,诸侯群对王权的多种威胁则很大。动荡与战争,自然呈现出多发现象。
这种治权很松散的早期国家,非常类似于后世所称的邦联制国家。
这一历史进程说明:刚刚从近古社会跨越到国家开端时期的邦联制体系,仍然处在多元政治的余波动荡之中,还没有真正稳定地进入成熟的国家文明时代。
大约在公元前17世纪,夏政权终于灭亡了。
大禹、夏启开创的夏邦联国家,按照古代史学家的说法,传承了17任王,政权存在了471年。
夏人开创了中国近古族群的国家文明时代,建立了夏王朝,使中国近古文明在黄帝时代之后,完成了第一次历史性跨越,对此后商周时代国家文明的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夏人族群,以大规模长期治水的伟大实践,创立了全人类近古文明中独一无二的井田制,从而开创了极具和谐性的农耕文明形态。此后几千年,中国的古典农耕社会所以具有颠扑不破的稳定性,其根本原因,正在于夏代生成的这种农耕生存方式,已经成为中国民族一种强大而稳定的历史基因。
商:成熟的邦联制国家
在文明史的意义上,殷商对于当代的我们已经变得模糊而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