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谷坐落在东岳泰山之中,原本叫做秦王谷,相传始皇赢政巡游泰山之时曾在此谷中设下宫帐安寝,由此得名。
隋朝初年,一少年书生为避雨,无意间在谷中一处隐秘山洞中发现了儒家秘不可测的宝典《圣贤武典》,三十年后神功有成的书生出道江湖,成就不败之威名,遂开宗立派于秦王谷,改号圣人谷。
这一日,圣人谷中来了数位贵客,这些贵客神秘得紧,由秘道入谷,谷中除了三五人外其余弟子根本便不知晓。
圣言堂。
圣人谷谷主儒林狂士姜伯钊的居所,敞阔明亮的屋中坐了四个人。
身居主位的自然是姜伯钊,年过七旬的他外表却给人不过五十的感觉,细眉方脸,眉目看着儒雅,但双目炯炯,额角饱满,却在这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袭紫色儒袍,腰间别着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在他身侧作陪的是一身藏蓝儒衫的圣人谷副谷主无情秀士肖坚。
能让这两位大人物亲自接待的客人,自然也是同样的大人物。
一个是脸上带着一条丑恶刀疤的双刀门门主断魂刀秦胜,另一个是玉扇宫的宫主一扇绝尘潘天俦。
姜伯钊面上现出一个儒雅笑容,从容的端起茶壶为三人的茶杯倒满,随着一股清新沁人的茶香,随意道:“这是今春的极品洞庭碧螺春,秦贤弟与潘贤弟尝尝。”
秦胜与潘天俦虽然是五门之主,但比起姜伯钊这等三教巨擎,身份上还要差了半筹,两人双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品过之后皆道:“唇齿留香,果是好茶。”
姜伯钊淡然道:“近来二位贤弟可曾发觉,江湖上有什么异常?”
秦、潘二人面上同现思索神情,秦胜道:“近来江湖上安静得很,但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潘天俦也道:“玄青观与圣人谷皆无任何动作,上个月我派到律青园说项的人又被谭菲雅搪塞回来,她还是那句话,她要仔细斟酌。”
秦胜冷冷道:“律青园太不识抬举了,哼!”这一声冷哼中透出几分杀气。
姜伯钊淡然一笑,道:“秦贤弟不必着急,咱们布局十余载,现如今已是胜券在握。”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那个叫程怀宝的小子还没有找到吗?”
肖坚与秦、潘二人同时摇首,肖坚道:“说也奇怪,那小子自从大闹了天风帮后,便消失了踪影,再没见他冒出过头。”
潘天俦点点头道:“肖兄说的是,那姓程的小子狂妄至极,又睚眦必报,无名死了,他怎会毫无动静?确实有些古怪。”
秦胜微微犹豫一下才道:“秦某临动身之前,曾听到一则传言,那个无名不但未死,反而成了魔门之主?这会不会是程怀宝没有妄动的原因。”
闻听此言,另三人的眸中皆有一丝异色闪过。
亲自参与过那次围杀的潘天俦更是失声道:“这不可能,那个无名已被本宫主重伤,又跳落千尺高崖,万无生理。何况他与魔门没有丝毫联系,又怎会忽然之间成了魔门之主?实在是荒唐可笑!”
兴师动众结果却死伤惨重的一场围捕,仍让程怀宝逃了,参与其中的潘天俦的面子已然是荡然无存,若无名该死而未死,他可真的没脸再在江湖上混了。
因此一时激动间连实话都说出来了,他根本就不信无名兄弟会与魔门有什么勾结。
姜伯钊面上现出沉思的神情,片刻后微带凝重道:“虽然这则传言确实有些离奇,但却不可轻视,全力去查,一定要查清楚,这传言从何而来,有何证据。另外一个当务之急,是务必找到这个程怀宝的行踪。咱们已经因为轻视这两个小子付出了代价,绝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肖坚也附和道:“谷主所言极是,因为小看了这两个小子,咱们已然蒙受了额外的巨大损失,若不提前将这个程怀宝除掉,只怕将来还有大患。”
秦、潘二人同时点头,经过几次交手,江湖上再也无人胆敢小看无名与程怀宝这两个小子了。即使似他们这等江湖上的顶尖人物,也已将程怀宝当作了必欲除之的未来劲敌。
显然觉得有些跑题,姜伯钊抬手示意,待三人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时才道:“那两个小子的事情,相比起咱们的大事来不过是旁枝末节的插曲,注意就是,不要舍本求末,别忘了我们真正的对手是玄青观。”
三人点头受教。
姜伯钊神情平静沉着,目中隐泛光华道:“现如今主动与优势尽在我方,大厦将倾,可笑苍空还犹不自知。但我们不能因此小看了玄青观,玄青历经千年不倒,自有其独到之处。为兄这次请秦、潘二位贤弟来,便是要与二位贤弟商议一件要事。”
两个时辰过后,当秦、潘二人自密道离开圣人谷时,眸中皆有令人生畏的寒芒闪现,那是猎人即将对猎物动手的先兆。
圣言堂中,姜伯钊缓缓品了一口香茶,儒雅道:“师弟以为如何?”
肖坚恭敬道:“师兄妙算,天下无双,除了佩服,小弟再想不到其他。”
姜伯钊淡然一笑,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
肖坚又道:“师兄早在十余年前魔门未灭之时,已看清败亡的魔门再不足为患,开始着手布局未来,如此高瞻远瞩,便是陆天涯与逍遥子,也未必能比。无名与程怀宝这两个小子,我们谁都没有在意,师兄却一语料定这两人是祸根。现在想想,凭那两个小子的厉害,再发展几年,玄青观自然更加如虎添翼,定会成为咱们的心腹大患。只是师弟有一事不明,不知……”
姜伯钊沉声道:“师弟是为兄最信任的人,不用拘束,尽管道来。”
肖坚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的神采,续道:“苍空怎都是逍遥子指定的人选,怎会糊涂至此,做出这等自毁长城的蠢事?若是当初玄青观一力维护,咱们根本无法奈何那两个小子。”
姜伯钊脸上泛起一丝儒雅笑容,淡然道:“苍空并不蠢,程怀宝桀骜狂妄,岂是久居人下之辈,待他翅膀硬了,反是心腹大患。换了本座,也会寻个机会将他除了。苍空唯一算错的,只是他没选对时机罢了。对于玄青观的实力,他太自信了,所以并未将咱们放在心上。轻敌,永远是失败的最大根源。这也正是本座严令谷中弟子不得在外张扬,示人以弱的原因所在。”
肖坚眸中现出心悦诚服之色,恭敬道:“师兄高见,小弟远远不及。”
姜伯钊眼神变得锋锐凌厉,语气却平静无波道:“江湖自诞生那一日,便是充满了征伐血腥的混沌之地,已然乱的够久了,该是给它制定秩序的时候了。”
圆月之夜。
借着苍茫月色,在高高的山顶向下望去,汉中府仿佛一只庞大无匹的怪物,趴伏在地面之上。
无名的紫眸中的坚定里又多了一丝温柔,双尊盟无异于他的家,盟中上下那些粗豪的汉子更是让他有家人感觉。
终于回来了,虽然现在他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回来。
在无名的身边,程怀宝同样出神的望着汉中府城,口中喃喃道:“站在这里我才知道,游子回家是他奶奶的一个什么感觉。老酒鬼、矮子、龙大斧子还有五恶,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回来了才知道,还真想他们了。”
无名淡淡道:“走吧。”说着话当先掠下山坡。
两兄弟先寻到钟老爹的幕前,摆好香烛贡品,烧了一把纸钱,磕上三个响头,这才趁着夜色潜入汉中府。
双尊盟也有一条密道,那是在徐文卿的提醒下挖掘的。
这条密道可径直通至程怀宝为迎娶韩笑月而精心建造的花园小楼。
在黑暗中程怀宝摸索着打开地道出口的机关,这套机关是纪中请来的高手匠人设计,暗藏数道致人死命与报警的机关,因为无名懒得过问,所以打开方法只有程怀宝与纪中两人晓得。
地道口无声无息的打开,无名凝神细听,冲程怀宝点点头,示意上面没人。
两兄弟似鬼魅一般钻了上来,无名从未进过宝月楼,莫说宝月楼,便是他自己与徐文卿的新房至尊楼他也从未踏足过半步,程怀宝盖楼那段日子,无名完全沉迷于武学参悟之中。
程怀宝低声道:“我去找矮子,木头你在这里等我。”
无名刚待点头,忽然浓眉一凝,低声道:“楼上有人。”
有人?
程怀宝的眸中射出两道可怕的寒芒,这是他与小月月的新房,竟然有人胆敢玷污?
双尊盟里有谁敢这么大胆?
纪中莫非造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