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过去几个月,也不知道姚天白是在牢里被打软了骨头还是被打坏了脑子,从爱国志士摇身一变做了狗汉奸,顾瑞城后来再没见过姚天白,他也不想见,见了说什么呢,追着他讨要“活动经费”,哭诉自己所救非人?顾瑞城觉得自己受了骗,但仔细想想姚天白什么也没许过他,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北平秋天凉的很快,走到哪儿都有种提前入冬的寒意,顾瑞城被赶出来之时,姨娘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卷钞票,可这世道钱实在不经花,更何况现在的北平城不跟日本人沾边的差事实在太少了。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老百姓为了活下去总能迅速而果断的忘记耻辱,爱热闹和记性差不啻为一种民族天赋,前者保证了好年岁里的欣欣向荣,后者担负着坏世道里的愁云惨淡。
顾瑞城买了个糖角站在街边吃着,可能这就是他今天的早午晚饭了。
“顾少爷,又见面了。”
姚天白坐着车子经过街边的早点摊,他看见顾瑞城就马上让司机停车,摇下窗子招呼站在街头的顾瑞城,他从没见过顾瑞城穿长袍,刚才差点认不出。
顾瑞城手里还捏着半拉糖角,热腾腾的糖油漏出来,顺着手心往袖子上流,顾瑞城顾不得烫赶紧拿手背蹭,他那些精致漂亮的西装都在家里,长袍不仅物美价廉,而且保暖防寒,这是他最后一件体面衣服了,穿的时候特别仔细小心。
“外面冷,来车里说话吧。”
姚天白身子往里面让了让,打开车门示意顾瑞城进来,顾瑞城原本想特别硬气的转身就走,可街上堵了个车子,四面八方的交通都不畅快,周围人又都看好戏似的往这头望,顾瑞城没办法一屁股坐进车里,三口两口把手里的糖角吃完,也不理姚天白,梗着脖子死盯着车后座看,他吃得太急,嗓子烧得慌。
“顾少爷太不会过日子。”
姚天白一边示意司机继续往前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方白帕子擦了擦顾瑞城油乎乎的嘴角,他本来还想擦擦顾瑞城的袖口,手刚上去就被羞愤的顾少爷挥开了。
“我是比不上姚老板会过,进趟大牢都能赚个官当。”
姚天白也不反驳,沉默的看了顾瑞城一会,看的顾瑞城直起鸡皮疙瘩。
“有个地方顾少爷敢跟我一起去么。”
“怕你不成。”
姚天白指使司机一路开出城,绕到车开不进去的小路上就拉着顾瑞城下车上山,姚天白一手拄着手杖走的很慢,顾瑞城被他拉着手虽然觉得别扭可又不能把这个残疾人士狠心甩开,只能赌气不搭理人,俩人一路无话爬到山顶,姚天白站在崖边的树下,望着远处几座破败的村落发怔。
“姚老板选这地儿风水不错呀,上吊跳崖都怪合适。”
“这离我住的村子近,小时候经常上来玩。这树又高又密,以前就喜欢爬到顶往村头看,看到炊烟袅袅就知道娘做好了饭,该回家了。”
顾瑞城被噎了一下,姚天白的语气太正经也太柔软,顾瑞城没有这种温暖的童年回忆,只有喜欢逗弄他的姨娘和从来满身酒气的父亲,从他懂人事起就明白自己不过是捡来的孩子,即使十分乖巧也不一定能得来一分疼爱,可顾老爷子也没短过他吃穿,长大后更是送他去深造,这让顾瑞城觉得十分为难,对这位义父终究是爱不得恨不得只能自己不痛快。
“姚老板要是想家就赶紧的打道回府,山头风大,说话容易闪了舌头。”
“我是想家,可惜我的家二十年前就烧光了,回不去了。”
顾瑞城有点窘迫,他没试过跟谁这么推心置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刚才说的话又着实不太得体,只能僵硬的拍了拍姚天白,就算是道歉了。
“我当时在这树上趴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漫天的火光照的天都亮了,整个村子被人放了火,爹、娘,还有我不足周岁的弟弟,他们谁都没逃出来。”
姚天白拉住顾瑞城的手,顾瑞城也不敢动,只能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