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首次和刘瑕接触的警察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露出笑意,连景云欲言又止,但他也被边缘化,座次被安排在最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沈钦坐在刘瑕身后,低着头疯狂打字,似乎对会议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在病房里和张暖插科打诨一段时间以后,他的社交恐惧表现有所好转,刚才那两张照片,对他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刺激。当然了,在之前他也没有表现出对这种场景的敏感,虽然,以他的精神状态来说,这是比较罕见的,又一个他曾多次参加命案侦破的佐证……
沈钦双手环抱膝部,埋于其中与世隔绝的画面再度闪现,这场景因极度静止,反而似乎显得嘈杂,但随后,吴总的笑颜一闪即逝,似乎是最好的提醒,刘瑕按捺下心中的诸多顾虑,又看了连景云一眼,他的表情没怎么变,似乎意识不到自己正隐隐地受着排斥,即使张局也无法对此做出回护……
眼神浏览过一张张兴味的面庞,再回到张局脸上:自己刚才的表现,是有点给他坍台了,所以他的表现当然也非常可观——
刘瑕笑了下,落落大方地说,“对不起,刚才我有点走神了……”
室内发出暗笑声,嘲弄的气氛没人明说,但人人都能感觉到渐浓,这几个案子下来,她在市局里也是有了点名气,一个行外人,凭着玄乎其玄的奇技淫巧,让领导大惊小怪、奉若圭皋,当然有人乐见她出丑——
“因为,推测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刘瑕说,“不管凶手是因为什么原因连续犯案,并且都选择了保险公司的投保人,他的目的,肯定都不是为了钱。”
【我不是在针对谁,我的意思是,在座所有人都是垃圾】……当然,她没有丝毫不礼貌的表示,但嘲讽效果是差不多的,整个房间的呼吸都为之一顿,张局的声音里也带了惊讶,“刘老师,你是说——”
“首先明确一点,保险公司不是慈善家,保险公司就是正常的、逐利的商业组织,并不承担任何维护社会稳定的职责,也就是说,任何险情的赔付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巨额险,又尤其是巨额寿险,更尤其是凶杀死亡的巨额寿险,其赔付时间应该要用年来计算,因为蕴含大量复杂的调查工作,这里的因果联系,我就不多说了。景云可以为我作证,景云,是不是这样?”
连景云冲她投来一个略带疑问,但更多的还是充满笑意的眼神,他点点头,“尤其是这种凶手还没被抓到的凶杀案,和车祸那种还不太一样,没有破案之前,我们是不会赔付的,即使是车祸,如果责任方在车主那边,在厘清车主和保险受益人的关系之前,公司也绝不会轻易赔付。”
“所以,这就完全否定了雇佣杀人的可能,”刘瑕在所有人能反驳以前说,“黎山家境很普通,巨额保单是来源于他之前去非洲打工时,公司为他投保的人身险,我已经让……我的数据专家去查了他的银行账户,他在非洲赚到的钱,大部分都投进房子里,也就是他现在居住的那套二手老公房。他的保险受益人是他的老婆,一个家庭主妇,几乎没途径找到大额现金。同理还有高洪杰,他的经济情况我们已经了如指掌,他同样拿不出一万块以上的积蓄。凶手如果是接受雇佣,只能寄望于他们的远期收入,也就是说,从交易初,可能有一年以上的时间间隔,这其中风险很大,比如说,高洪杰现在就在医院,如果他死了,凶手一分钱也拿不到。”
“会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往往都希望尽快拿到尽可能多的钱,他们会有这样的耐心吗?没有,所以,这不是雇佣杀人。——当然,可能有人会抗辩,无知也是一种罪,很可能凶手和雇佣者都以为自己能很快拿到钱,所以策划了这两起凶杀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