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着保姆!”她说:“我自己个挺清净。”
我说:“这事不用讨论,我不放心你自己在家,我回头换一个保姆,你必须用。”
在网上一口气约了四五个保姆来面试。
等结束之后,已经凌晨两点了。
我洗了个澡,然后改项目书,中间趴在桌上睡了一会。
六点钟的时候,我起来洗澡、化妆。
七点的时候,我打车去了程厦家。
我打开门的时候,晨曦的暖光从落地窗映进来,程厦正蜷缩在地毯上睡觉。
他说过,失眠严重的时候,就在屋子里不停地走,走累了,就倒在地上睡去。
我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他真好看啊,像童话故事里的睡在花瓣上的小王子。
我临行那天深夜,我们不知道在满地狼藉之中坐了多久。
他凝视着我,眼神里那种癫狂的兴奋慢慢的褪却,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嗫嚅道:“……对不起……我可能是疯了……我……”
我说:“手机给我。”
他去屋里拿了我的手机,低声道:“对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是个垃圾。”
我拿过手机,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他。
“你听我说,程厦。”我轻轻的抬手抱住了他:“你不是垃圾,你只是生病了。”
程厦浑身一颤,我抱着他,慢慢地安抚他。
“我什么都做不好。”程厦躺在我腿上,如同梦呓一样道:“我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可是进了设计院,才发现我想设计的东西,一样也做不了……甲方都觉得我的画的东西很烂很烂。”
“嗯。”
“我觉得不烂……可是我以为是对的东西,他们都说都是错的,我突然就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我突然就,什么都不会了。”
“他们都说是错的,也不一定是错的。”我说。
“我想帮我妈讨个公道,我调查了很多,我写了很多份材料,明明是对的,为什么没人处理,是我太蠢了……是我……我什么都做不到。”眼泪慢慢流下来,他轻轻地说:“我很想你,如果你在的话,就会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是你不在。”
我心里钝钝地痛起来,这种疼痛无关悲伤,就像看到原野上一匹野牛走入沉落的夕阳,毫无来由,却直击心脏。
程厦拉着我说了很多很多话,语无伦次,像是梦呓。
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像做梦一样快乐、踏实,我很害怕会醒过来。”
他说:“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好不好?不要分开,一分钟都不要。”
他终于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轰然碎掉了。
我在那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我那么喜欢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分别的这些年,他过的怎么样。
我甚至不关心他作为一个具体的人是什么样子,我喜欢的是,那个完美的他,没有任何瑕疵的他。
而现在,我知道了他并不完美,他很脆弱,很天真、容易极端。他甚至生病了。
他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向我展露最真实的脆弱和伤口。
……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很茫然。
我只能帮他盖上一块毯子,然后起身离开了。
我知道他听见了我离开的声音。
——
程厦慢慢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我。
“有没有梦到我?”我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点点头,轻声道:“梦见你走得飞快,我怎么也追不上。”
“梦是反的,我说过我很快回来,说话算话。”
他猛地抱住我,力道之大,我整个人被压在了地毯上。
柑橘清冽的气味包裹住我,他眼睛里全是紧张和喜悦。
“我也不懂什么心理学。”我说:“我只知道,生病了就要看医生,以后我都会回来陪你看医生。”
“如果治不好呢?”
“治不好就继续治,我陪着你怕什么!”我抬起手摸摸他的脸:“程厦,你什么都不用怕。”
“我爱你。”
我没说完他就近乎激烈吻上了我,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满室清透阳光之中,我们全心全意的接吻。
这是一个无关情欲的吻,却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唇齿相依。
只是偶尔心中有点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