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粥与她对坐,面上没什么表情,呆滞的神情不知沉郁在哪一段回忆中。
或许人死了,才能真正地觉察出她的好处来。
那时节,她刚与大夫人娘家外甥方显定了亲,人人都当是件喜事,只有柳姨娘与她自己知,这是卢氏为了将她推出去,又免得便宜了外人,私自做的主。
她小时候因长得肖像父亲,得到他几分疼爱,后来她越长越像柳姨娘,又加之卢氏从中作梗,父亲就再没有过问过她的事,就是婚事,也因她是庶女,草草决定了。方家是还未显达的读书人家,父亲倒也省了一副嫁妆。
是长姐来宽慰她。
“二娘,我少时就病着,读书学礼样样都不精,所以大道理我也不知道多少,不过我瞧你比我有力,也比我聪慧,若是你真不想,谁也做不了你的主。”陈粟向来娇软,说话都是出气多进气少,音色就带着沉郁沙哑,好似有一点恨在里头,“你我没有兄弟,我又病榻缠绵,不能帮你分担一二,以后爹娘故去,我也只有你,是以你如何做我都支持你。”
陈小粥忽而从中抽离,露出一个冷笑来。
心想,不就是怕我抛下你不管么,说的这般好听。
又流了一串眼泪出来,她再也没有姐姐陪了,这个陈家,也不知还存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她又哭又笑的,让明姑的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她想不开,正想劝慰两句,门口通报沈芜与李危前来吊唁。
即使陈小粥人在守灵,也听说了。
今日鲁镇有人在卖米票,卖的价是买入价的两倍,见这个价也有人买,价格又涨至三倍,四倍,五倍,俨然有变成第二个“茉莉香片”的趋势。
她昨日售卖时,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才做了限售,没想到她有张良计,人有过墙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等他们祭拜完,陈小粥麻木地问:“你们是来嘲笑我的?”
他们明明是来祭拜陈粟的,但她就是看出来了,沈芜是来嘲笑她的,嘲笑她不如她。
她悠悠地抬脸,用一种极尽恶意极尽无情的眼光去瞧她。
“在你着手买米票那天,我已经嘲笑过了。”沈芜没有让她失望,轻声答道,“今日只是来祭奠她的。”
陈小粥别过脸去,“嘁”了一声:“不用你假好心。”
她应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