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难下,既然不想借驴下坡,任由别人神话自己具有迅速解锁的非人能力,就只有诚实到底。可是,做个诚实的人真难,灵魂不被拷问了,却要被眼前这个愤怒的小鸟吃掉,就像是被她嘴上叼着的小肉虫子,扭曲挣扎,还是要死掉的。
“您当时手抖的厉害,画面根本就看不清,都是糊的!”何志伟任由章一楠揪着毛衣推搡。
“我不管,你凭什么删除我经过千辛万苦得到的视频!你偷窥人家手机就够下流的了,还删除涉险拍的视频。”章一楠委屈的哭了。
自己一个女人,深更半夜冒着严寒,任由北风吹打,抹黑进入漆黑一团的小树林就很不容易,还要深一脚浅一脚冒险前行,去杀人现场,找女尸的位置,那种心境,已经挣扎近乎崩溃,即恐惧恶鬼缠身,又害怕恶人突显,整个心都是抽搐紧缩难以自制,就是为了拍下这惊恐的现场视频,还被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弃如敝履的删除了,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你闯进警戒区域拍摄凶杀现场了!”何志伟虽然看着心疼,但是秉公而为,无可奈何之举。
“你们在那边也没有设置警戒区域,而且公安部明确规定平民可以拍摄公安人员执法的画面。现场执法人员不得阻挠拍摄。”章一楠哭着说。
“那是警戒带没带够!而且是深更半夜的,戒备上就麻痹大意了。但并不能因为公安人员的失误,就抹杀那是凶杀现场的事实,凶杀现场就是禁区,这是基本常识,你是法治栏目的记者对这个应该是十分清楚的。”何志伟振振有词。
“你们的错误,不能让我来承担后果,你赔我视频!那是人家辛辛苦苦拍摄的视频,你赔!你赔我!”章一楠一边哭一边推搡着何志伟。
梨花带雨,惹人怜,何志伟心是软的,内含愧疚。从抽屉里掏出纸巾,用右手递给章一楠,左手拍了拍抓住自己右臂的手背。
章一楠接过纸巾,擦拭脸部的泪水,抽抽嗒嗒的样子没有了霸气。何志伟站起身,双手扶住章一楠的双臂,控制住了想拥她入怀的欲望,看看门口没人,快速,轻轻的吻了一下章一楠被自己咬红了的嘴唇,炽热柔软,又看了一下门口,放下双手,脉脉柔情注视着低眉颔首哽噎的章一楠。
“如果我不删掉你的视频,被你传到网上,真实血腥画面引起社会关注,也会引起很多人观感不适,你火了的同时,我可能就栽了,我不知道我会遭到什么样的处罚,不能说现在咱俩在一起了,我当时就错了,留下你的视频,我会十分的被动,也许崔鹏就是我的榜样,我不想因此丢掉饭碗,我喜欢这种每天充满不同挑战的工作。”
何志伟是食人间烟火的普通刑警,不是古代戏说中的铁血捕头,藐视一切的大英雄,有领导有上级有组织,吃饭喝酒抽烟,有爱有恨的普通人,更不是怒怼人间,冷嘲世界的废柴。
“人不可能免俗的,我知道,有时我也会的。你没有去主动揭发林亮,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听说,为此武局骂你个狗血淋头,幸亏魏民挡了。要不你这个芝麻官也会被免了。”
章一楠不是刁蛮泼妇,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记者,人前人后不一样的风格,在风风火火的警察世界里,风一样的女汉子才能游刃有余。
“当时我觉得魏民是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真爷们,让我感激涕零五体投地!”何志伟自嘲着自己当时轻易相信别人,总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妖现身了,还把妖当成了拜把子的大哥一样崇拜,姜是老的辣,看走眼了!
看看门口,何志伟伸出右手,轻轻的用四指轻触章一楠的脸颊,用拇指轻擦眼睑下方的泪痕,章一楠的脸红成怒放的桃花,何志伟心醉于此,醺醺然,发飘。
“坐吧。”何志伟说着,轻轻的扶着章一楠的胳膊,落座。
自己也缓缓的坐下,压抑住激动,克制了拥吻的冲动,点了一支烟。
“你怎么还抽啊,你看魏民血液里全是尼古丁,血脂高到天际,黏稠的像熔岩了。”章一楠夸张的恐吓着。
“昨天戒了,今早被李宾趁我不备,恶作剧递给我一支,我就又被拉下水了!”何志伟心里还是挺有负罪感的,可是戒烟实在太难了。
“你看魏民的老伴多可怜,五十多岁丧偶,平白无故的还冒出来一野儿子。”
章一楠玩起了迂回战术,让人联想起唏嘘的场景。
“我一定戒的掉,明天开始戒!”想着魏民一家人在抢救室门口焦虑不安的样子,何志伟受到强烈震动。
道理都懂,但烟鬼的意志力薄弱,都有戒一下戒一天的决心和毅力,但天天与心魔抗衡,需要有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有那种决心和毅力,克服引力,稍一妥协就一溃千里!双手插兜,走夜路吹口哨,在自责和愧疚中给自己壮胆,想戒烟就像是黑洞中的逃脱粒子一样,能逃出来的人都具备超级自我管控能力,身边成功戒烟的人不多,那个尉迟律师是最近接触的戒烟成功的家伙,他说的那么轻松,当了律师,为了拉近与客户的距离,就戒了吗?真的好轻松,自己一定也行,有戒烟一百多次的决心和经历,就会有101次的成功。
“因为林亮调动的事,我可能也给骆队惹了不小的麻烦,据说魏民通过关系和自己都找了骆队几次,多次通过中间人给骆队送钱,都被骆队拒绝了,但这次都被纪检查出来了。会给骆队带来什么麻烦吗?”章一楠有些忐忑不安。
“你没收钱,他没收钱,警队缺人,正常补充警员无可厚非的。”何志伟知道,骆秉承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次要不是他舅舅,估计他也会做不粘锅的。
“可是魏民送过钱,也证实了骆队拒绝了贿赂,而当时也拒绝了林亮。可是轮到我求骆队,他就答应了,我和他能说的清楚吗?魏民也不在了,骆队会不会因此留下污点呢?”章一楠担心着。
不做贼,也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