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似乎有一个季节那么长,比以往他去别人宫里更叫她难眠,年世兰几乎是睁着眼,流干了泪,生生等到天明。
颂芝守在床榻,不敢劝,也说不出口,她自个也无声偷偷哭了一夜,眼圈红得吓人,娘娘和她说时,她还来不及想其他,只能想到娘娘该有多难过。
娘娘难受,她便更加难受,心都皱扭成一团。
她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失态来揣测娘娘,她趁天还漆黑,便吩咐外头守夜的小太监取了水来,先压一压自己的眼圈和难看的脸色,强打起精神来。
天大光了。
“去说,天热本宫身子不适,这几日免了请安,六宫事交昭嫔打理,叫她每日忙完便过来回禀和侍疾。”年世兰哑着声说。
“再去太医院叫江慎开两副去暑热的药来,就说本宫困乏,先喝着药,不必叫他来了。”
“是。”
天气炎热,身子不适也是常有,没人起疑不说,众嫔妃更是暗暗松了口气,谁又愿天天去华妃面前请安,受她的高傲气焰。
永和宫里,甄嬛在。
“华妃即使病了,也是丝毫不肯放权,还叫你日日去回禀,定是要敲打你,你现打理琐事不说,一要在翊坤宫里侍疾,二还有弘冀要照顾,她此番实在太难为人了。”甄嬛皱了眉,有些不悦,正为她抱不平。
“她的性子,不就是这样。”余莺儿笑笑,“这样的明着直白,可见心思不深,总也比暗里下手,防不胜防的强。”
“你说的也是。”知道她意有所指,甄嬛眼有寒意,“如今她身子应也大好了,此前尽心侍奉太后,现又是随皇上去祭祀,可见圣心回复,想必等回来时便是个精气神极好的中宫娘娘了。”
“失了些叶片而已,只要根未腐烂,得雨水滋养,自然能重新翠绿。”余莺儿看着她说,“不急。”
甄嬛点头,她现在想要做什么不过是以卵击石,眼下最重要的是一点点稳固自己的地位,稳固莺儿的地位,铢积寸累,自然有她们心愿达成的一日。
她去握余莺儿的手,“你性子好,可也别太忍气吞声了。”
“华妃只是看不惯我与她争权夺势,言语说上两句罢了,其实并未如何对我,你也看得出,我这么久不也是毫发未损,她这种性子不必太过全心设防,反倒更自在一些。”余莺儿眼有笑意,当真是不太在意,甄嬛见了她如此也放心了。
紫禁城里规矩沿袭多少年,要做的事都是有定数的,许多事参照原先,按部就班也就成,六月里没有什么大日子,帝后又不在,其实不算太忙。
内务府来禀了一些事,她简单吩咐后便打算去翊坤宫了。
小厨房里有她一大早亲自熬上的汤,这会子刚好。
乘了辇轿到了翊坤宫,余莺儿走进寝殿,清清静静的,颂芝见了她,面上露出一点喜色,轻声说:“娘娘不肯吃东西,昭嫔娘娘,您劝一劝娘娘吧,娘娘听您的。”
余莺儿瞥她一眼,嘴倒是挺甜的,点点头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木将汤盅放在桌上,识趣也退下了。
余莺儿没有先去床榻边,而是舀出一碗,尝了尝温。
还有点烫,先放着。
她起身,轻轻走近娘娘,娘娘紧闭了眼,似乎累极,听到了动静也没有出声。
坐下,低低出声。
“我来了。”
“哭得眼睛疼,就别睁眼了,我陪着你。”执起她垂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静躺着的人没有一丝反抗。
“爱错了人,不是你的错。”
“是他的错,娘娘,这次流尽了泪,就别再有一丝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