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大浪头盖过了身子和脑袋,汹涌得要将她淹没,她看着手紧紧牵在一起的端妃和华贵妃,脑中忽然飘过一个念头:
她们之间的仇恨是可以化解的。或者说,她们之间的仇恨,本不该存在的。
她从未想过,女子能有别的可能。她好像自出生起就觉得嫁做人妇、生儿育女就是女子的命途。
想要挽回曹家,也只能靠幼弟入仕。想要温宜前程好,就只能靠位份高。说白了,无论是弟弟官场得意,还是她后宫风光,靠的都是皇上。
可以不靠皇上吗?
曹琴默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谨慎地抬眼看向上方,翊坤宫的穹顶画梁无一不在提醒她,这想法可笑。
但是她的心却像是被冲破堤坝的洪水,一遍又一遍地问她:可以不靠皇上吗?
直到离开翊坤宫,和安陵容一起走在回东六宫的宫道上,曹琴默仍然在克制心中这危险的想法。
可她越克制,关于“没有皇上之后”的想法就越来越多。能不能永远没有皇上?能不能没有了后宫?女人能不能不嫁人,不生子?
她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匹奔驰的骏马,肆意地在草原上驰骋,她的鬃毛随风扬起,洒脱而自由。
马不必被拴在院子里,马不必戴上锁链和镣铐,马不必拉上重重的磨盘,马不必累死累活地在原地打转,马可以卸下所有的包袱,一路狂奔。
这广阔的天地都属于她。
曹琴默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安陵容,试探道:“妹妹,你不会是想牝鸡司晨吧?”
问题一出口,曹琴默就有些后悔,她想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呢?
是,她不会开心。不是,她也未必满意。
安陵容的野心似乎已经指向了皇上,可是杀了皇上,扶了儿子上位,又有什么区别呢?女人最终还是在为男人而活的。
“妹妹不敢有如此宏图大志,不过是为保家人,苟活罢了。”
安陵容的回答一瞬将曹琴默从刚刚那星辰广阔的想象里拉了出来。
她失意地看向那被高墙围起的狭窄天空,冷漠一笑。
是啊家人。
温宜也好,弟弟也罢,都是她的骨肉至亲。她不得不为他们而活,不得不让“皇上”成为她的依靠,曹家的依靠。
这是她的命。
年世兰失了孩子,没了兄长,家族子侄屠戮殆尽,也不能成为自由自在的马。她还有宗族里的女眷老幼需要依靠皇上照拂,哪怕有仇恨,都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