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上了车,我遥遥闻见她身上的茉莉香粉气味。陡然想起,若非熬到常在以上的位分,我竟是连茉莉粉也不够资格向内务府领取的。
若想要调香的本事能够发挥作用,还是得先积蓄力量、积攒本钱。
夜静静的。
夏冬春哭了一日终于安分了,不再吵闹。富察贵人去了养心殿侍寝,东配殿也空了。
延禧宫静得可怕,就像我封为鹂妃后的岁月,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小主,该洗漱了。”
宝鹃端着水盆,宝鹬拧好帕子,宝鹊则是候在一步之外等着去处理洗面后的脏水。
我将脸上的脂粉洗净,等着宝鹬帮我卸钗环。
“小主,怎么还没有轮到你侍寝呀?”
听到宝鹬的问题,我终于明白了民间常说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傻丫头,我脸上这么明显的五个指印,去侍寝岂非自断前程?”
宝鹬懊恼地自己掌嘴,刚打了一下就被我用手拉住。
“对自己好些。咱们生来就不是那达官显贵、豪门望族,难道还不能自己活得快活些吗?旁人对我们不好,那我们就该对自己更好;若连自己都不对自己好,那这一辈子岂不是太苦了?”
“难得今夜无事,你们自去早些休息吧。我自己卸钗环收拾也是一样的。”
打发了她们离去,我一人卸妆散发。
今夜是宝鹊守夜,她温温吞吞地扯着被子蹲到我的床榻之下。
记忆中,宝鹊因替我传话害了沈眉庄血崩而被杖毙,现在看到她依旧这么瘦瘦弱弱又小心翼翼地伺候我,眼眶竟然湿润了。
“宝鹊。你喜欢在我这儿当差吗?”
我睡在床上隔着帘帐轻轻问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喜欢。萱答应很随和,平日里活儿也不多。对我们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
我忽然有些愧悔,宝鹊于我还算忠心,却因我要她传话惊了沈眉庄的胎被杖杀。死时也还是花一样的年纪。
“如果日后让你去别的小主那儿当差,你可愿意?”
我有些讨厌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试探,无时无刻不在求别人对我的真心。无时无刻想要通过别人自伤自证来确认自己能够被认可。
宝鹊突然从被子里支起身子来,隔着帘帐我也能看见她娇小的身形。
她倒映在帘帐上的影子忽然抖动起来,一开口便是哽咽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