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连长参加完团里的交班会回来,带回一个振碎人心的消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据团长说,团队确定被整编,时间表已经下来了,不单今年服役期满的战士要找留人处,其余的人明年也将被分流到其他单位。
这消息刚一公布,立即炸开了锅。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内心的隐忧变成现实的创痛,依然让人无法接受。
宁思瑜想起那次饭局上自己发表的告在座老乡书。他当然无法接触到内部信息,当时只是信口胡扯,故意抛出一个伪命题,扰乱视听,没想到一语成谶。宁思瑜险以为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于永乐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首先涌起一阵轻微的畅快。
反正自己无意流连,好,要走一起走,轰轰烈烈,减轻了离别时的黯淡。回到家里,面对父母亲朋的诘问,可以从容答复。
不知怎的,这畅快的感觉没多久便化为乌有,心理上也仿佛离家出走的孩子,出门前突遭父母遗弃。
觉得空虚、难过、忧闷以至于悲愤,好比烟花瞬间绚烂之后,留下一片惨淡的天空。
八年的光阴,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自己揉碎了播撒在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热土上,有太多的故事和传奇值得书写,值得珍藏。
同甘共苦的战友、患难与共的兄弟,曾经一起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同走一条路,有过挨批受训时的垂头丧气,也有过摘取辉煌时的热泪盈眶,这一切的一切,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浩渺烟波中了么?
有些东西一旦断开了,就再也弥合衔接不上。也许自己思念的绳索从此一分为二,恋旧的情结像客死他乡的幽魂,没有安息处。
议论的声音仍在持续沸腾,好些人在长吁短叹,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譬如洪边祁就常对身边的人说,没想到自己的军旅生涯到此为止,人生的规划、步骤,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给打乱了。
年初他爸爸想方设法,托人给他下调令,而他对连队爱得深沉,舍不得离开,婉拒了亲戚的好意。
于永乐问他有可能会调到哪里。
洪边祈说是二炮。
于永乐将信将疑道:“现在跨军区调动都有难度,何况是跨兵种,除非你的关系足够硬,有总参一级的人在帮忙。”
洪边祁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本来打算转了士官再调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赵不识做出如梦初醒的样子,道:“和你邻铺睡了两年,你不说,还不知道你亲戚有那么大的能量。你做人真低调。”
孙大发背后对大家说:“你相信他吹牛,他有那么大的关系早调走了,还会留在这穷山旮旯儿跟咱们受苦。”
又说人性的虚荣与虚伪,平时深藏不露,到了攸关利益的时刻,就显露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