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四周,视线从院里两棵树和花坛边掠过,最后停留在连廊旁的石阶上。
他好像想起来自已是什么时候来过。
就是离府去辖地之前,蓝慕瑾将自已叫到主院,教自已内力驱蚊。
跟自已讲了一番自已当初不能理解的承诺。
萧争就在那晚惊惶糊里糊涂跑到了这个院里,看了半宿的星星,听了很久的虫鸣。
到了如今再想起来,萧争竟然觉得有点脸红。
“暗九,为什么要打鸟?”
身旁暗十一出声将萧争走神拉回,语气里有难解的疑惑。
“你是想吃吗?”
想吃?这一问都把萧争问愣了,反应过来看向暗十一那副郁郁寡欢高兴不起来的模样。
顿时有点无可奈何。
看来这世上除了暗七,没别的事能让他开心起来,他随口回应着。
“我才不吃,手心大点的鸟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灶房炖的老母鸡。”
“鸟不是会飞吗?我就想看看我到底有多点能耐。”
正好有小鸟扇着翅膀飞落到房檐上,萧争赶紧从手心里掏了枚石子,小心翼翼找了找顺手的姿势。
想趁鸟还没飞溜过去。
结果他蓄势待发扬起手,照着鸟的方向要甩的当口,落在房檐的鸟儿旁边又落过去一只。
一只鸟变成了两只。
萧争举着胳膊险险刹住了车,仰着头看房檐边上一蹦一跳的两只鸟。
好似交头接耳的至交好友,又仿佛共度余生看尽铅华的眷侣,灵动的活动着圆乎乎的小脑袋。
亲密无间的挨碰说着他听不懂的鸟语。
他捏着手指尖的石头子,举着胳膊老半天,也跟点了穴一样歪着头看了两只鸟老半天。
到了也没把石头子扔过去。
眼看着他缓缓将已经摆好的姿势放了下去,暗十一顺着他的视线朝顶头上茫然看去。
两只鸟面对面不时蹦跳着,好似真的像是两个万般熟悉的在互诉衷肠。
阵阵清脆的叫声仿若婉转小调,弹奏在有心事的少年心弦上。
不过是片刻而已,视线中欢快的鸟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扑扇着翅膀飞走了一只。
又独留下了一只,孤孤单单转着圆圆的脑袋看了飞离的方向一瞬,又漫无目的转向了别处。
像极了暗七只看了自已一眼,迅速又装作没看到的模样。
蓦然一阵酸意涌上十一的心头,在萧争回神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掩饰不住再次泛红的眼圈。
“你怎么没扔?不打鸟了?”
萧争盯着他失落连连的脸色看了几秒,深吸了口气无奈至极,哗啦啦将手里的石子全扔在了地上。
惊飞了大部分在树梢休憩的鸟儿,扑啦啦翻飞的动静使得寂静的院子掠显出了点突兀乱腾。
抬眼看向院中的树梢,萧争居然非常意外的看见了个很大的鸟窝。
他紧着扯了扯心情低落的暗十一,朝着树上抬下巴。
“咱俩去看看那鸟窝里有没有鸟蛋!”
暗十一本没有多少心思砸鸟掏窝,但他也并不想坏了暗九满满的兴致,所以也就随着他一同朝着树梢上飞去。
久不来人的院子里,沉寂安稳许久的杨树上,先后飞掠上了两个少年。
一个恶鬼遮面,着一身墨色,马尾高束身量颀长,像一只翩飞而降的燕子,悄无声息落在一边枝杈上,缓缓趴伏在树干上。
暗卫服下摆随着他的俯身垂落着,随着树梢的风飘飘摇摇。
另一边的公子只过于随意的穿着一身云白里衣。
轻薄的白色缎面蹭到树梢上像是溪流涟漪一样荡漾滑过。
略微宽松的衣衫衬得他身形略显单薄,肤色莹白,墨发垂顺面如冠玉。
在将脸朝着那个鸟窝凑过去时,即刻忍不住眼角弯弯眸光莹莹,笑出了浅浅的梨涡。
他趴在枝杈的动作有些过于着急,不小心将枝头仅有的两只鸟儿惊飞了。
枝杈晃晃荡荡险些让他呆不稳,朝下出溜了一点点,里衣被剐蹭,露出一截纤细精瘦的腰肢。
“别刮到伤口了。”
趴在他对面的暗十一不放心的开口提醒,萧争嬉皮笑脸嘴里说着没事没事。
俩人就那么一人一边,头对头脸朝着一个方向,抻着脖子看向面前的鸟窝。
鸟已经飞走,窝里安安静静团着七八个指头大小的白色鸟蛋。
每个都是小小一只,颜色干净透白,轱辘轱辘圆溜溜。
萧争把下巴颏枕在手背上,晃晃荡荡瞅着一窝鸟蛋,并没有伸手去掏。
突然就想起来河边工匠堆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小孩。
若是叫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看见这一窝鸟蛋,定是也舍不得掏了去,还会软软糯糯的犯愁。
会担心鸟爹鸟娘回来找不着所有的鸟蛋孩子。
真是个爱犯愁的小孩。
要让那个淘气的驴蛋小子瞧见……萧争脸上清浅的笑容即刻就没了,大抵是会架堆火烤来吃。
……嗨,这驴蛋小子不就是自已小时候。
一共七个
想着想着,萧争满腔的喜悦缓缓消逝一空。
那个小姑娘找不到自已的爷爷,应当又是在哭了吧。
也不知领头大哥现在是不是已经带着剩下的工匠离开了河岸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