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话语落下的?刹那间,她心已死。
秦桢知道?,沈聿白会选择宁笙。
果?不其然。
听到他?嘴边溢出?‘宁笙’二字时,她竟然有?一丝解脱。
沈聿白的选择,永远都不会是她。
秦桢垂下眼睫,讥讽自嘲地笑了下。
或许他有万般理由解释,但那又和她有何?干系呢?
显然李铭没想到他的选择会是宁笙,怔忪须臾方才回过神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影卫放走宁笙,“沈大人还是我认识的模样,宁愿牺牲身边人,也不愿欠他人一分?人情。”
闻言,倒映于秦桢眼下的纤长睫毛影子颤了下,听到李铭提及身边人时,她不禁笑出声来。
这时候想起她是身边人,早又做什么?去了呢?
被放走的宁笙一路快步跑离,跑到院外时霎时间瘫坐在地,掩面?而泣。
秦桢看着宁笙被搀扶而去的背影,余光瞥见沈聿白神色微凛,下一刻,箭羽军拉起了长弓,密密麻麻的利箭指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前头的李铭‘啧’了声,道:“沈夫人,你选的这位夫婿,可不如何?。”
秦桢默不作声地凝望着静立于骏马上的人影,这就是她喜欢了多年的人,喜欢到不敢对?外人言语,只?敢挂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他不爱她不信她,也不心?疼她。
就好像她也只?是他口中那些毫无感情的死?物,没有灵魂,不会受伤,是以可以仍人欺凌。
曾几何?他是哪个踏过人群牵着她的手离去的人,现下他却变成了那群人中的一个。
秦桢心?中升起股浓浓的倦意。
门扇被合上,再也看不到沈聿白身影时,心?忪了口气。
久居深宫的李铭见过后宫中争锋相对?的女子,也见过漂泊无依的女子,但是甚少见过将一颗心?放在他人身上的女子,沉默须臾,他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自是不会伤害你,但还需要你陪我走段路。”
秦桢闻言不知作何?反应。
捆绑她而来的陌生人说不会伤害她,她的郎君却不懂这个情谊,比起陌生人,伤她更深的是应该和她最亲近的人。
密道被打开时,秦桢也没有反抗,挺直背脊随他们离去,比起去向不知所终之地,更不想推开这扇门面?对?沈聿白。
静谧无音的密道昏暗,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莹莹环绕于鼻尖,就连李铭等人待久之后也禁不住打打着喷嚏。
秦桢却如同行尸走肉般熟视无睹地往前走。
密道幽长,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尽头。
李铭掌心?搭在密道纽锁上,瞥了眼神思不知飘向何?处的秦桢,道:“沈夫人,多有得罪了。”
说罢他拧开密锁的同时陡然将秦桢推出。
秦桢被骤然而来的力?度推得踉跄几步,她无意识地抬手撑住侧边的树木,抬眸看向漆黑寂静的夜空,深夜之中,只?有少数的几颗星星点?缀上空。
她在外边静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不多时,李铭等人从密道走出,对?她拱了拱手后大步流星地往南边的方向走去,独留秦桢孤身一人在林间。
直到双脚发麻,她才回过神来。
这儿也不知是哪里,漆黑深夜中也瞧不见路,秦桢环视了周围许久,找了个巨石靠坐下,疲惫身躯倚靠于冰凉巨石上的刹那,蓦然松懈下来的她泪水陡然夺眶而出。
是害怕的,也是恐惧的。
她不曾和李铭接触过,更不知晓他的为人,倘若他是歹人……
有那么?一瞬间,秦桢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思忖须臾,耳侧响起微小的步伐声,她霎时间凛起神,摸起脚边的石块举在手中。
抬起眼眸对?上清隽面?容时,举着石块要砸出的秦桢顿时收住了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午后在璙园遇到的男子。
下一刻,热情似火的嗓音自他身后传来,“叶煦,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快来!”
叶煦没有应梁钊,视线凝着眼眸闪烁着光亮的女子,发梢凌乱好像奔波多时,“需要帮忙吗?”
秦桢摇摇头,撑着巨石站起身。
若是能够遇到他们两?人,想来离京中不远,“公子可知这是何?处?”
“瑶山山脚。”叶煦道,他仰头扫了眼星光缕缕的夜空,“听闻京中烟火绽开时,瑶山的景色是最耀眼的。”
秦桢目光划过夜空,喃喃道:“瑶山。”
竟然是回到瑶山来了。
“你在看什么?呢。”梁钊的话语打断了秦桢的思绪,看到自己时他显然也是被惊在原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桢默然,不知该如何?回他。
跟他说被郎君抛弃被人当作人质捆来这儿,还是说无意间闯入。
不管是哪一点?儿,听起来都异常的匪夷所思。
叶煦瞥了眼毫无眼力?见的好友。
梁钊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话问的不对?,忙转移话题道:“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们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可送你回去。”
“不麻烦二?位公子。”秦桢知道这儿是瑶山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瞥了眼不远处点?点?烟火,道:“我稍后……”
‘咻’!
烟火划破天空陡然绽开,瑶山被烟火笼罩住。
明?亮的烟火恰似暖阳,烘得秦桢身上暖呼呼的,但也趋不散心?中的寒意。
她仰头看了会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颔首示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少顷,身后响起两?道脚步声。
秦桢回过头,只?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跟在她的身后。
梁钊听闻秦桢就是祁洲,是以对?她也甚是注意,现下有机会能够和她接触自然也是不想错过,说:“天黑路不好走,我们送你入人烟众多之地后便离去。”
久未言语的叶煦薄唇微抿,道:“沈夫人就当是他报你那日‘多管闲事’之情。”
听到这个称呼秦桢垂落身侧的掌心?搐动了下,沉默须臾,也不管他是从何?得知她的身份,只?是抬起眸道:“我叫秦桢,木贞桢。”
叶煦和梁钊对?视了眼。
秦桢也不再管他们,呼了口气后自顾自地离去。
瑶山离国公府不远,但还是有段距离。
她走到国公府附近时,天已?经?大黑,街道两?侧的百姓都已?经?归家去了。
拐过这个弯就是国公府,秦桢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人,她不是什么?不识好人心?的人,对?两?人福了福身,道:“多谢二?位公子相送,日后若是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可递信件给?璙园的李掌柜。”
梁钊闻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秦桢看他的表情,了然于胸地问:“我能够做什么??”
叶煦没有拦住好友,只?听到他径直地问:“你是祁洲吗?”
倏然听到这个名字秦桢微微蹙眉,稍显疲惫的眼眸中染上些许困惑,只?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一时半会儿都忘记了反驳。
梁钊见她没有反驳,眼眸突地亮起,“没想到祁洲竟然是位女子,秦姑娘你竟然瞒得如此好,久居京中仍旧没被人认出来,众人都以为是位世家公子,可把这京中懂玉的世家子弟猜了个遍,都没有想过是位女子!”
京中稍有名声的玉雕工匠算不上多,也多为男子甚少有女子,是以没有人会想到祁洲是位女子,只?会不断地去猜测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这也是当初秦桢会和李掌柜合作的原因之一。
只?要李掌柜不对?外说,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秦桢就是祁洲。
但眼前两?个仅见过两?次面?的人,认出了她。
“瞒得并不好,你们也猜到了。”秦桢今夜也没有精力?和他们周旋,认下的同时福身道:“若是可以,还请二?位公子替我瞒下此事,日后……”
福身的瞬间,忽而有柄折扇抵住她的手臂,带着她站直了身。
秦桢掀起眼眸循着折扇望去,坠入叶煦似笑非笑的眼眸中,似欣悦又似了然。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梁钊的话唤回她飘起的思绪,“我们是断断不能受你的礼的,姑娘不想为外人所知,我和叶煦也不是什么?多嘴之人,你不想说,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闻言,秦桢眸中荡?点?笑意。
这是她今日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只?是笑着笑着,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以沈聿白为首的人群,他面?色不愉,冽住的神情宛如寒天腊月中刺骨的河流,冻得人不禁心?颤。
跟在他身后的人手中举着烛火,三三两?两?地将他们围在正中间。
秦桢叹了口气,道:“没事,是寻我的。”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沈聿白的身影,穿过叠叠人影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缕缕香气荡过鼻尖时,沈聿白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下她的衣袖,指尖触碰锦缎须臾片刻时,她避了避身。
良久,他眸光落在叶煦的身上。
叶煦朝他微微颔首,“多年前离开的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和沈大人道上声恭贺新婚。”
“叶公子客气了。”沈聿白回眸望了眼已?经?踏入府中的秦桢,道:“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聿白离去时,叶煦想起适才秦桢的神色,挑了挑眉。
梁钊是初次和叶煦一同入京,只?听他说过在替长公主筹办盛筵之时曾遇到过位新臣,铁面?无私,手起刀落,就是面?对?老臣也不畏其强权,“他就是你早年间提起的沈聿白?”
“嗯。”叶煦知晓秦桢是他的夫人也是前些日子的事情,只?是今日看来,似乎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最起码,秦桢的眼中并不全然是沈聿白,也不是众人口中久居闺阁之人。
踏入国公府的秦桢没有直接回宣晖园,而是循着烛火小径穿向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