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勘星馆的索里尔,话还没说,就听到上殿空灵幽远的钟声,不禁心烦,啧舌。不等索里尔问,勘星的天使主动禀报“辅佐官,今日还是没有收到人界的消息。”索里尔皱眉,语气不快“之前拉斐尔传了一次,现在也断了?”
索里尔顿觉头疼,吩咐一句“有消息立刻通知吾。”后,挥挥四翼,向上殿飞去。
他身为大天使长的辅佐官,自然够资格进入上殿而不用特批。况且加百列没有获得神的准许,私自下界这件事,只有他知道,他不出面替加百列发声,必定会引来闲言碎语满天飞。说来也怪,神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没发现加百列打开两界之门?那加百列呢?明知故犯吗?
“大天使长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便命下官前来,望神莫要见怪……”索里尔单膝跪地,被银丝遮挡的金色双眸,底下飘着一抹血红。
他是魔界的领主,恶魔们的王!叱咤风云,桀骜不驯的他竟对仇敌屈膝,这份耻辱索里尔没齿难忘!现在还不是时候,再多的愤恨也只能深埋心中,等待时机破土而出!
“无妨,起来吧。”
索里尔缓缓起身,左右各瞄一眼,发现只有神的右手边空着。能够站在那个位置的人,除了神的爱臣,天界的守护者加百列外,索里尔想不到别人。于是,索里尔昂首挺胸,阔步而去。
“距上次天魔两界交战,已过去许久,不知汝等抵御灾祸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两名天使出列,跪在冰凉的地面,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回答。
索里尔立在神侧,默不作声,静静地听。
“嗯……如此甚好。”
殿上汇报工作的天使一个接一个出列,有一个接一个回位。神的回应始终简洁,像是早已了然于心,不愿浪费精力追问下去。
索里尔不屑理会射在身上如箭雨一般密集的憎恶目光,他只想快点回到月球天,回去等加百列。
“魔界近日似乎不太安静啊……”
别的事情索里尔可以不管不顾,充耳不闻,但魔界的事,他绝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魔界首领下落不明,死灰复燃是迟早的事。”“数次清扫都不能彻底消灭,这其中定有原因,只要破了它,便可永绝后患,不受其扰。”“大天使长虽请愿不再监视魔界,但索里尔今在何处,是否伺机而动,吾等不能松懈啊!”“呵!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话,解除监视!要是吾等一直掌握魔界情况,何苦在这提心吊胆。”
大殿之上,呼吸之间,全是对魔界的厌恶,对恶魔的鄙夷以及对加百列的不满……一提到魔界,总有天使把加百列拎出来问责。一提到魔王的名讳,众位天使更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辅助官,过几日命菲克下去查看一番,探探魔界到底如何。快去快回,切莫打草惊蛇。”
凌驾一切的天界还是那么自视甚高,把恶魔比如蝼蚁,当做污秽和阻碍!言语间全是恨不得令其灰飞烟灭的蒸腾杀意。
“是……”索里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已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随后神问及每重天的情况,索里尔一一回答,半真半假。
上殿安静了一会儿,神冷不丁的问了句“送去月球天的圣莲,加百列可喜欢?”索里尔飘的很远的思绪,被一下子拉回。“大天使长很是珍重,放在寝居,每每入睡和醒来都要细细查看、照顾,生怕圣莲有半点损坏。”
“嗯……他日夜辛劳,鞠躬尽瘁,只想着天界却疏忽了自己。圣莲可帮他净化浊气,凝聚灵力,舒缓他的疲惫。”
踩着殿下洁白的石阶,长袍在脚后上下翻动,索里尔瞥一眼不远处盛放的白莲,冷哼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的伪善骗得过那些蠢货可骗不了本王!有本王在,你休想动他!”
菲克自莲池后方出现,缓缓向索里尔走来,简单行个礼“辅佐官,吾何时启程啊?”
索里尔微抬下巴,语气冷淡“急什么?没听见神说的话吗?”
“听见了,那明日具体什么时候吾能动身?”
索里尔白了一眼菲克,不耐烦地说“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好,那吾静候辅佐官指示。”菲克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绕开索里尔,走入从上殿涌出的天使群。
索里尔冰冷的态度令众天使侧目,议论纷纷。“大天使长怎会留这种刺儿头在身边?”“嘁!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才来多长时间啊?能和菲克比吗?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天使们为菲克鸣不平,而菲克却摆摆手不甚在意。“好了好了,是吾做得不对,太过心急了。怨不得辅佐官,他一向严厉,对事不对人的。”
“没有大天使长做靠山,看他还嚣张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界的天使早就加百列心怀不满,表面温柔体贴,谁知肚子里装什么坏水!”“离他们远点吧,免得东窗事发,牵连到汝啊,菲克。”
菲克尴尬一笑,三两句话糊弄过去。回望远处索里尔的背影,眸中闪过骇人的杀意。
夜深人静,索里尔站在门前,注视着洁白如雪,不染纤尘的寝居,心里空落落的。加百列下界已过半月,没有一次回音,连勘星馆也测不到他的动向。“难道出事了?人界到底怎会了?去一个丢一个……犹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如果你现在在本王身边,就能告诉本王,该不该让菲克去魔界……本王不想让他去,可神令在前,公然抗令不遵,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又要惹出什么麻烦事。让他去,那魔界的恶魔怎么办?万一这是神的调虎离山之计,本王一旦现身保护他们,那你与本王一切的努力岂不付之东流?魔界也再无宁日了……”
索里尔坐在床边,轻抚柔软的羽枕,喃喃道“为什么不回应本王的呼唤?加百列……你到底在哪……”念念不忘,或许就会有回响。索里尔胸前的月桂银叶泛出皎洁白光,明暗交替,像呼吸一般,时轻时重。“加百列!”索里尔喜出望外,摘下叶片捧在掌心,不厌其烦的重复加百列的名字。
然而,白光只出现了短短的几秒,便彻底消失,不论索里尔的呼唤是焦急还是忧伤,也再不发光,再不回应……
索里尔的心也跟着这白光,猛地亮起又骤然熄灭……
毫无睡意的索里尔,在月球天四处走走,为了消除烦闷。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勘星馆。平常这个时间点,勘星馆只有两名守卫在,但现在,馆外无人,里面倒是窸窸窣窣。
“动作轻点!想死啊!”“找不到啊!情报有误?加百列真的会把星之预言放在这?”“哪儿那么多话!菲克说在就一定在!快点找!”
正欲发动攻击的索里尔听到菲克的名字,动作一僵,凝在掌心的光球瞬间破裂,碎成颗颗水珠,蒸发成烟。悄无声息的靠近,将二人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尽入两耳。
“哎哎哎!找到了!塞西思!看!”“别动!加百列做事谨慎,这个盒子极有可能被设了结界,汝让开,吾来想办法。”
黑暗的馆内,红光乍现,二人一阵惊呼,仓皇逃窜。索里尔紧随其后,一袭白衣在风中飘逸。
二人一路奔逃,落在一棵橄榄树下,与阴影处的某人细声细语的说些什么,然后一同进入集思堂。索里尔挥翼,刚想跟上去,胸前的月桂叶再次闪烁,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他的羽翼,令他寸步难行。索里尔不解,试着挣扎了几次,结果都是动弹不得。白光因他的抗拒更加耀眼刺目,力量不减反增。索里尔干脆放弃,转身回了勘星馆。这一次白光没有阻拦,慢慢暗淡,直至消失。
勘星馆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冰晶碎片,勘星用的水晶球没有一颗是完整的。大大小小的盒子、纸张,满地都是,层层叠叠,碎得不成样子。连馆壁四周垂着的白色薄纱,缀着的雪白羽毛也没有幸免,破破烂烂的,四分五裂。
看来那道红光威力不小啊,索里尔大手一挥,满地狼藉顷刻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白烟滚滚,热浪扑面。淡蓝色的法阵从天而降,环在法阵中央的咒文,激烈旋转。索里尔大喊一声“落!”法阵轰然坠下,刻进地面。淡蓝色的光芒盈满勘星馆,咒文四散纷飞,眨眼间,一切已经复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完好如初,不留半点痕迹……
说来讽刺,若不是天界屡次进犯,破坏魔界,索里尔怎会把复原术用得如此得心应手,还把他用在天界……
怒火中烧的索里尔,一屁股坐在加百列的王座上,郁闷至极。“加百列,你要是再无视本王的呼唤,盟约就作废!本王现在就回魔界!随你是死是活!”手心的月桂叶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是凉凉的,没有光亮。“好你个加百列!敢戏弄本王?唤你的时候你不应!不唤你的时候出来!枉本王为你担心,为你忧虑!”索里尔扔掉月桂叶,眸中各种情绪繁杂缠绕,泛起圈圈涟漪,浸入发疼的心脏,惹得他呼吸不畅。
褪下伪装,一双黑翼呼啦展开,旋起阵阵狂风,吹得满头红发飞舞缭乱。“对……不……起……吾……无法……索里尔……不要走……”加百列沙哑微弱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带着一种虚无感,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即便风声呼啸,索里尔也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加百列的声音,立刻回身,望着散发温暖光芒的月桂叶,敛了满身火气,静静地听。
“水星天……求汝……救……快……牢狱……”光亮突然消息,像是被人生生掐灭,加百列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一头雾水的索里尔,捡起月桂叶,抚摸带有余温的纹路,眼波流转,神色忧伤,黑翼收在背后,方才的烦躁已经冷却,心里一片潮湿。“求人帮忙至少要把事情说清楚啊……加百列……”
战争后的地狱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指引恶魔们修复王殿的利巴齐,在心中忧叹“若王在,弹指间便能复原了。”忙碌的恶魔们没有注意到在地狱某处,一颗巴掌大的白莲,悄悄盛放,在红色的泥沼中随风摇曳,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清冽光芒。
天界的圣物竟在魔界出现,且丝毫不受陌生力量的影响,如鱼得水般自在快活。雪白的花瓣渗出颗颗红水珠,滴进泥沼中,汇聚成一片羽毛。泛着红光的羽毛,轻轻抖动,离开污泥,在风中上下翩飞,向王殿飘去。
利巴齐抹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继续弯腰搬石头。刚弯下身,一片红色羽毛落在他的手背。疲惫不已的利巴齐顿时来了精神,抓住羽毛环顾四周,心跳如鼓。羽毛和白莲一样都是天界的所有物,魔界从来不会有,谨慎的利巴齐瞬间戒备,紧紧盯着那片缓缓扇动的羽毛。
寻了个隐秘的地方,利巴齐松开手,放出掌心挣扎不断的羽毛。“你是谁?!”羽毛在空中转了几圈,查看四周是否安全,随后小心翼翼的在利巴齐手心写下一长串文字。还没等利巴齐从震惊中缓过来,羽毛便落地成水,红艳艳的一片。
利巴齐曾听索里尔提起过隔空传信,以血为媒的例子。因此举会耗费送信人一半的力量以及大量的本人鲜血才能送出一个字。太过凶险,稍有不慎可能当场暴毙,才会被封存,视为禁术。
能传达一个字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那这一长串的话……送信人的处境现在如何,利巴齐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时间为他人忧心,利巴齐快速叫停所有恶魔,齐心协力掩盖气息,布置满目疮痍的假象,确定没有疏漏后,全部躲进三途川。
停在空中俯瞰地狱的菲克,满脸狐疑,悄无声息的落下,轻手轻脚的在地狱里探查。过了好一会儿,一无所获的菲克不禁撇嘴抱怨,忍着不适的空气,挥动翅膀,重返天界。
刚才还死寂无生气的地狱,在菲克离开的瞬间活了过来,修复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恶魔们一门心思全扑在上面,直到利巴齐强迫他们休息时,他们才注意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四肢以及所剩无几的精力。
恶魔们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潮红的面颊滑落。“利巴齐,幸亏你及时发现,不然天界知道了,我们又不得安宁……”“是啊大将军,就差那么眨眼的功夫!若再晚点,结界就完不成了,我们的努力全都白费。”“大将军,你是怎么知道天界派人来打探的?”利巴齐微微一笑“过誉了,守护魔界本就是我的职责。”见恶魔们眸中的疑问未减半分,利巴齐只好回答:“我也没想到自己的预感竟真的灵验了,刚发觉有危险,危险便来了。我还担心万一想错了,害你们白紧张一场。”
“那也好过浑然不知,任人宰割啊!”“大将军,不用自责。”“没错。”恶魔们夸赞和宽慰的话都说完了,仰面躺下,望着红色的天空喃喃道“不知王何时能回到魔界……”“一切平安啊……”
立在神侧的索里尔惴惴不安,幽深的眼眸紧盯着向上殿飞来的菲克。“情况如何?”“回禀神,并无异常,还是一副吃了败仗的惨样。”“看仔细了?”“是。”菲克的回答斩钉截铁。神沉默了一会儿,微蹙眉头“汝回集思堂,学习智识,不可松懈,好好督促他们。”“是。”菲克行礼退下,瞥一眼索里尔,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平复的心情再次忐忑起来。“辅佐官,加百列琐事缠身,汝要仔细照看月球天,尤其勘星官。”索里尔委身应下,没有多言,心里却海浪翻腾,久久没有平息。
夜来寒风起,索里尔辗转难眠,守着寂寞空荡的寝居,睹物思人。莲香阵阵,吹不散满脸忧愁;波光粼粼,荡不开心中烦闷。“你要本王救谁?本王在水星天转了许久没见到一座牢狱!加百列!回答本王的问题!”月桂银叶躺在掌心,无白光无声音,对索里尔的发怒,无动于衷。“你以为一直装哑巴本王就束手无策了?”索里尔嘴上虽这么说,但事实就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各种法子他来来回回试了好多遍,好的坏的,故意的无意的都试了,加百列越在乎什么,他就逮着什么祸害。圣莲、生命之树等等事物索里尔在掩人耳目的前提下,烧过毁过,即便他差一点就玩脱了,险些覆水难收,加百列还是不发一语。不可一世的魔王在加百列这里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瘪,气到了极点,索里尔竟自残,加百列越不让他做危险的事情,他越做,还变本加厉的做!圣水净身,圣莲果腹,在天界空气最纯洁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天……最终,受伤的只有自己,加百列没有半分动容。
身为魔王从来都是他对别人呼来喝去,爱答不理,自己哪能受这种气?!若不是为了盟约,索里尔怎么甘心屈尊听神差遣?甘愿待在冷得像冰窖的月球天?索里尔的忍耐终有极限,要是加百列坚持不应,他大可以甩下一切,重返魔界,做回威风八面的魔界之王。
集思堂的发疯事件屡禁不止,神命加百列彻查此事,因加百列不在天界,此项任务便落在了索里尔头上,又因索里尔抽不开身,最终这事由菲克接下。
菲克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撒手不管,随他们发疯。即便闹大了,蔓延到别重天,菲克也有理由为自己开脱。“吾一个副将,哪有本事控制住似战争一般混乱的大场面啊!大天使长在就好了,他随手一挥就能把问题解决,干净利索。”愚蠢的借口也会有人选择相信,毕竟这里是混沌的天界……
阴阳怪气是菲克的拿手绝活,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揶揄加百列的机会,即使加百列对此波澜不惊,他仍坚持不懈,哪怕加百列不在,嘲讽嘲讽他的辅佐也不错。
索里尔想管也管不了,每当他想分析、干涉这件事时,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拦他,和月桂叶一起,不允许他插手。
加百列在保护他,他知道。他也想加百列明白,自己焦虑的心情,速速回来。这份心情来自朋友……大概,索里尔无暇去分辨,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
“辅佐官,请留步。”
索里尔巡视完火星天的监牢,正欲离开,听到喊声,下意识顿足,洁白衣摆微微旋转,索里尔目视前方,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翅膀……
“上一次看在大天使长的面子上,饶汝一命……”索里尔的语气和他的脸色一样冰冷。
残翼天使面无表情地说“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不讲信誉……辅佐官相信大天使长吗?”
“汝到底想说什么?”掩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索里尔一步步走近,他保证,若是残翼天使敢说错半句,下一秒索里尔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监牢大门即将关上,残翼天使把目光放在手握长鞭,巡视每一间牢房的塞西思身上,看够了他厌恶的表情,计算剩余的时间“米迦勒和乌列尔在水星天,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但神心知肚明。大天使长的情况比辅佐想象的还要危险,他可是在和整个天界对抗!想要他灰飞烟灭的人不计其数,而大天使长的个性,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他也甘愿!他真的去了人间吗?整个天界都在编织一个谎言……只有辅佐和大天使长没有参与其中不是吗?”
还有五个房间,塞西思就会走到残翼天使的牢房……
“米迦勒和乌列尔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大天使长……是危在旦夕还是与世长辞……辅佐官希望是哪一个?他太善良了,善良得令人气愤……”
“汝一个囚徒怎么会知道这些?”
没有时间了,塞西思的距离越来越近,残翼天使闭口不答,匆匆忙忙塞给索里尔一块破布后,在牢门还剩一条缝时,在索里尔注视下,赶到牢房前……
门,重重地关上。隔绝惨无人道的惩罚,用寂静粉饰太平。
集思堂的图书馆内,智者捧着一本厚厚的法术铭典,一筹莫展。之前塞西思笨手笨脚触动盒子上的法术,菲克震怒,险些杀了他。当然找不到破解之法,智者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一天时限将至,一无所获的智者缓缓合上铭典,把它轻放在架子上,馆内所有和法术有关的书籍,一个也没落下,每一本每一页每一行……依旧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智者遥望窗外的橄榄树,面容悲戚,加百列的微笑在他脑海浮现,连带温柔清澈足矣抚平所有心灵伤痛的声音“死亡不是终点,灵魂尚在,一切便在……灵魂如风般无形,如火般猛烈,如汪洋骇浪不受框架控制,不听指指点点,唯有心里的自己才是答案……肉体比柔软的羽毛还要脆弱,因为可以感知疼痛……灵魂则不……汝们畏惧的、远离的、憎恶的,都伤不了灵魂一丝一毫,所以……泪水只是宣泄,思想与灵魂同在……”
智者轻笑,指尖划过书脊“这种时候竟会想起大天使长为水星天一众新面孔所做的演讲……”擦掉脸颊上的晶莹,智者盯着图书馆的大门“那么令人安心的声音,真想再次亲耳听一听……”
辗转难眠的利巴齐,注视浮在水流之上的银月,独自伤怀。他喜欢聆听三途川流动的水声,以及拂过身体的微风……那种感觉很轻盈,很自在……从前,利巴齐的身边总有另一个恶魔,他们躺在岸边,交谈的内容随河水一起远去。
互相切磋,同甘共苦,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战争破坏了一切,被迫分离许多年,杳无音讯。用“朋友”一词,定义他们的关系太过不敬。在利巴齐看来,那位恶魔就是一面镜子,是一块与自己严丝合缝的拼图……可惜,现今都没了。利巴齐只在忆起那段时光时,才会卸下冷酷的一面,周身遍布悲伤的气息,任由河水冲刷,洗去蒙在回忆上薄薄的一层灰尘……
“你喜欢魔界吗?利巴齐。”
“当然!”
“我和你相反……”
“为什么?”
“恶魔、天使、人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呼吸,生活。三界生命各有归处,利巴齐,你的归处是魔界,那我呢……”
“当然也是这里啊!”
“呵,利巴齐,我这样也算恶魔吗?没有尖牙,没有黑翼,皮肤不是古铜色,双眸的血红似有若无,唯一能和恶魔挂上钩的火红头发,也不像你那样短短的,而是……”抓起脚边红色的长发,他不耐烦地说“剪几次,长几次,永远这么长……”
“魔王说过,特征的发育和个自的体质有关,你不是个例,这种事不用放在心上。”
“可现在只有我,一个异类。”
“……”
挥动身后的蝠翼,利巴齐望着河面的倒影“后面的话,想不起来了。”轻叹一声,结束回忆,利巴齐转身离开,浓浓夜色为他背影披上一件落寞外衣,利巴齐欣然接受。“不知你身在何处,是否一切安好……翅膀牙齿有好好地长出来吗?会比我的大吗?”
人、天两界多情者的灵魂都会升到金星天,在此定居。在天界固有的认知里,恶魔死后灵魂会随肉体一同消亡,灰飞烟灭。再加上,能来此地的灵魂都是经过筛选的,更不可能让散发恶臭的死敌玷污这里。
那个秘密整个天界只有加百列知道,他守口如瓶。
肉体会损毁,但灵魂不灭。至于复生还是长眠全凭各自意愿,活着能幸福便活,死了更快乐便死,不能强求。
索里尔来到金星天,进行照例问话,确认一切正常后,刚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议论声四起。不知哪来的风,吹乱如瀑银发,索里尔心思顿时乱糟糟的,不想听也得听,谁让话题的中心人物是加百列啊。
“要是人界的掌权者能有辅佐和大天使长一半的尽职,何至于哀鸿遍野……”“米迦勒和乌列尔也不错,还有拉斐尔,任选其一都行!”“哎?你们觉得加百列和他们一样贤良?我可听说加百列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特别伪善自私!”“真的?他风评一向挺好的,你哪听来的闲言碎语?”“无风不起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若真的行的端坐的正,怎会遭来四方打压?”“……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天使……他可是天界的大天使长,权利在上啊!”“确实……你们来的时日久了,不知现在的人界,对加百列的态度早已反转,再不是尊敬崇拜了……”“是啊,乌列尔、米迦勒和加百列在人类眼中的形象不再神圣,得不到他们的信任了,倒是拉斐尔颇受爱戴,赢得人心。”
“说完了?”索里尔双臂抱怀,面色如寒风一样冰冷,眸中怒气喷薄。无人回答,索里尔又问了一遍。雷池里电光闪闪,索里尔瞬移至池边,怒吼道“谁给汝等的权利和胆量?对崇高的四大天使指指点点!”索里尔大手一挥,一人砰得跌坐在池边,脑袋撞上硬邦邦的石块,顿时头晕眼花。未等他缓过神,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像只风筝悬在雷池正上方,在强风中摇摇欲坠。“辅佐官饶命!饶命啊!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饶声一刻也没停过,索里尔充耳不闻。
众人吓得一脸煞白,别说是张嘴了,连喘气都不敢。
“吾问什么,汝答什么,若有半字虚言……”索里尔手掌轻轻下压,那人陡然下落,金色雷电差点刺穿他的眼珠!浑身冰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汝来金星天多久了?”
“三……三日。”
“资料上写,汝在人界曾为一方小官,且汝所在的地方常年降雨不足,百姓糊口都难……乌利尔和米迦勒下界数载,不可能见死不救……”
“辅佐官,小的不敢撒谎,不仅小的没见到,连真龙天子也未曾一睹天使们的英姿啊……”闭着眼,那人战战兢兢地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的为解决民众温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天使当真来过人间,且施以援手,即便收效甚微,小的亦会感恩戴德而不是在此议论……”
索里尔冰冷的眼神扫过底下忙不迭附和的众人,心火渐渐熄灭,手指一勾,把饱受风吹的那人放回人堆。
“别听风就是雨……以后禁止谈论有关加百列的一切!违者……吾亲自处刑!”索里尔从人群中穿过,肃杀的气氛令他们直打寒噤。
走到一半,索里尔停下脚步,望着远方浮动的云朵,看着它洁白柔软的模样,忽然想到加百列的笑脸……“吾今日来只照例问话,没有做多余的事情,明白吗?”
众人愣了一瞬,随即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脚尖点地,索里尔振翅高飞,钻进层层白云,感受它们从身体每一个缝隙穿过的冰凉……一点也不像加百列,加百列身上虽冷,却透着微微的暖意……在加百列生活的天界,索里尔边飞边想,见云像他便去感受,发现不是便离开,见池水像他便去试探,发现不像便又离开……见花、见树、见风动……无一不是加百列……索里尔找不到满意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心思“许是一直忙碌,累得吧……”奔赴另一重天,索里尔感叹“忙点好啊,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些了……独自在冷清的宫殿里……”婆娑胸前的月桂叶,语气里满是伤感“本王实难安眠……”
人的一生不过百年,春去秋来,很快便到尽头。过程虽然短暂,但精彩非凡。各种滋味,几番风景,有限的生命充满丰富的色彩和情感,用人间的话说“没白活一场。”
天使却不能如此,他们拥有的漫长生命理论上只要他们想,永生易如反掌。在天界统治的无数个纪年里,不乏有忍受不了枯燥、孤寂、乏味而亲手了结自己的天使……天界是个冰冷的地方,那种冷不仅仅是温度低,体感寒冷,更是心中的淡漠,无视所有,自私自利的冷。温暖?与天界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词语。奢侈,怪异,不屑……绝无可能在天使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封存自己,高墙垒砌。越是自视甚高的生命越害怕表露自我的弱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维持高高在上的形象,不惜一切代价……
恶魔们也拥有很长很长的生命,在索里尔的治理下,没有因活着感到无趣而赴死的。索里尔守护他们,守护魔界,他们亦然……
在恶魔们不辞辛劳,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经历战乱,破败不堪的魔界已经破茧成蝶,重拾往日辉煌。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利巴齐再次寻找红色羽毛的“源头”。感知不到和羽毛相同的气息,利巴齐找块石头坐下,谢谢翅膀谢谢脚……难道真的是凭空出现,无迹可寻?沉吟半晌,利巴齐猛然想到,自己找遍了魔界的每一寸土地,却独独漏掉了那里……
魔界的禁地,从未有恶魔踏足,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淡出恶魔们的视线。极强的存在感与压迫共生,久而久之,无人问津,便沦落到这般地步。禁地尽头是红雾弥漫的血潭,一个诅咒刻在一旁的石碑上,血红色的文字,动心怵目。“凡入血潭者,必死无疑!灵魂与肉体顷刻毁灭,坠入潭底,永不复生!”其可怕程度与魔界秘密的惩罚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后者直截了当,生死不过眨眼的功夫,前者故意让你煎熬,始终到不了死亡的终点,经年累月,摧残心智,灵魂千疮百孔。
血潭的由来,众说纷纭,其中最受认可的说法是:地狱混沌初期,各方势力针锋相对,硝烟四起,血流成河。在漫长的斗争中,现任魔王索里尔的祖先赢得了地狱之主的位置。江山已定,死尸无处安放,他们生前是骁勇的战士,死后理应得当埋葬而非身首异处,不得安眠。血潭因此而生,成为千千万万孤魂的英灵冢。
是非善恶,青红皂白,不是每一个死去的恶魔都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总有些怨灵,妒恨一切,认定自身的死亡是魔界对其的放弃,不管不顾,一腔怨气无穷无尽。愤恨会吞噬恶魔的心智,夺走他们的挚爱,不留一丝希望之光。
利巴齐自认意志坚定,正气凌然,绝不向恐怖的诅咒低头!拾级而下,距离血潭越近,雾气越是浓厚,腥臭味无比刺鼻。
污泥混合血水,在利巴齐靠近的一瞬间,猛地翻滚,像头被扰了清梦的雄狮,低声嘶吼,发泄自己的不满,呵斥闯入者速速离开。利巴齐闻声未动,稳定心神,放慢脚步,继续向最深处走去。
血潭浓烈的腥气掩盖圣莲散发的阵阵清香,在满目模糊中,利巴齐拨开眼前红雾,发现一点微弱的光芒,与殷红地狱不相称的洁白无瑕。
潭中嘶吼渐渐安分,圣莲近在咫尺,在利巴齐蹲下身时,恢复平静。想要伸手触碰如雪的花瓣,却又骤然停下。之前,握紧羽毛时还不能确定,现在莲花近在眼前,熟悉的灵力像发丝一般柔软,顺着指缝流淌,又凉又痒。利巴齐笃定,传信者的身份就是天界的那位炽天使,带兵攻打魔界的大天使长——加百列!
这太矛盾了!视恶魔为渣滓的天使,不惜巨大代价,施展禁术,为魔界免去一难。他的身份和他的行动,完全不能匹配,利巴齐不明白加百列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血雾凝聚成环状,围着小小白莲缓缓旋转,忽大忽小,忽上忽下。感受不到地衣,没有暴躁的嘶吼也没有嗜血的怒气,更多的情绪,和呵护孩子那种关系十分相似。利巴齐更加迷惑,不知是白莲影响了血潭还是血潭滋养了白莲,刚才沉重的气氛因星星白光消散无影,现在一片祥和。
如果加百列的灵力可以让潭中怨灵保持冷静,消除仇恨,帮助他们摆脱折磨,这又是一件好事啊……利巴齐心怀感激,且不论他是天界重臣,于公于私都不该对恶魔慈悲。单凭他做的这些,在魔界足够谋个一官半职,备受尊崇。恩德,利巴齐会铭记于心,身为魔界的大将军,他也不会忘记同族惨死于谁的手中……
魔界真正的敌人是谁,利巴齐比谁都清楚,其他的恶魔们也开始意识到加百列的存在于他们而言并不是灾祸反而……像是朋友……
白莲合拢玉瓣,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莹白光芒和清凉灵力一同变得微弱,汇聚在莲心,像萤火虫的灯笼一般,小小的。血雾猛地缩紧,将白莲包裹。利巴齐被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推远,驱赶他离开!
回望红彤彤的血潭,利巴齐心中五味杂陈,魔界有难加百列次次伸出援手,而他自己有难……魔界却无能为力……“希望你平安无事……”利巴齐走出禁地,一路上心事重重,走到王殿才发觉自己平安无事,困惑又多了一个,那个诅咒到底如何?年代久远失效了?还是别的原因让他侥幸逃脱?一个个谜题萦绕在脑海,仰望王殿淡金色的塔尖,利巴齐祈求云开雾散,君主归位,解答一切……
朗朗读书声如春风细雨,拂过深邃夜空,降下滴滴甘霖,落在听者心尖儿,倍感舒服。表象之下,是谎言。智者连同一众天使们,仿佛傀儡,眸中毫无光彩,捧着书籍面无表情地读着,读了许久也没翻页……
菲克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居高临下,笑得合不拢嘴。真真假假,天界中只有加百列才会紧抓不放,仰他人鼻息的天使们,怎敢以下犯上?
枝繁叶茂的橄榄树下,细碎的光斑印在焦躁的塞西思身上,随着他的步伐来回移动。菲克姗姗来迟,见塞西思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啧舌“慌什么慌!”不耐烦地白了一眼,轻轻落地,菲克撇嘴说“四大天使现今皆不在神侧,吾和汝奉神命做事,不必束手束脚,瞧汝没出息的样子!只不过暂且解不开法术,就把汝的胆都吓破了!”塞西思被菲克劈头盖脸痛骂一顿,脸色铁青,咬咬牙不敢反驳。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辅佐官愚昧,跟错了主人,吾可不会。”自菲克掌心生出一朵淡粉色莲花,缓缓进入塞西思的心口……塞西思顿感浑身冰凉,随即又燥热难耐,再后来灵力疯狂窜动,猛烈撞击脆弱的灵格!“菲克……这是……什么……”塞西思犹如经历一番激战,筋疲力尽,半跪在地,仰着头满脸疑惑。
菲克折断一根橄榄枝,在塞西思两肩和头顶分别点了两下,一边点一边轻念咒语,随后橄榄枝被火焰吞噬,眨眼灰飞烟灭。
“知道太多只会引来杀身之祸,汝安静为吾做事便可,好处少不了汝的。”菲克半蹲下身,对塞西思又耳语几句“吾前阵子交给汝的任务……完成的不够漂亮……”塞西思瞪大眼睛,呼吸一窒。“吾没想到辅佐官如此敏锐……觉察出勘星馆里有……”“嘘……”菲克打断塞西思的辩解,皮笑肉不笑的接着说“现在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水星天把乌利尔和米迦勒……杀了……”
……
阵阵风过,橄榄叶沙沙作响,菲克离开许久,塞西思才慢慢回神,心脏虽在跳动却没有活着感觉……思绪停滞了,双眸灰暗了,冷汗浸湿长袍,菲克走了却言犹在耳,塞西思捂着心口倍感恐惧……他刚刚得知了一个自己无法面对的真相……以后的路是举步维艰还是顺风顺水,在不知道乌列尔和米迦勒被囚禁的具体地方前,大概会偏向后者吧……
上殿,非议事时间,偌大的宫殿落针可闻。神,闭目小憩,呼吸间有淡淡莲香沁心,耳根子清净,隐隐作痛的鬓角逐渐安分。盖在双膝上的羽纱,薄如蝉翼,似流水一般丝滑,至足尖至座下,长长的,蜿蜒流淌。
“以战止战不如以德换德,结交互助。利用杀戮去粉饰太平的行为,令人不齿。米迦勒、加百列和吾都甘愿牺牲一切换取三界永远的和平!神!难道芸芸众生在汝眼中,不过草芥?恕吾不敢苟同!”乌利尔的一番慷慨激昂只得来神的一声嗤笑。王座上的神慵懒地伸伸胳膊,换个姿势继续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加倍奉还。吾遵守天界的教条,在汝眼中倒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呵呵,三界交好?四大天使之一的乌列尔,竟会有这般愚蠢的想法?有生命在的地方就会有战争!不强!不主动!只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惨下场!”神十分不悦,闲暇时光被打扰,不能好好享受安静,不耐烦地白了一眼乌利尔。
“保护天界不止这一种方法,战争是一把双刃剑,损人害己!吾会和米迦勒他们共同寻找最优解,只希望神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杀戮欲望,不要再向它界发难。”
“哈?汝在向吾发号施令是吗?让吾等?百年?千年?万年?又或是亿年?等?汝有什么权利让天界所有天使陪汝等浪费时间?!”一记白光自神手心射出,直直命中乌列尔的胸口,逼得他步步后退,趔趔趄趄。“滚!”神长袖一挥,殿门砰得关上,声音震耳欲聋。乌利尔咬着牙,眸中的怒火似要把殿门烧出一个大窟窿。
王座上的神,盯着面前光球里播放的画面眉头紧蹙,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梦醒,抬眸望向上殿随风飘动的白色帷幔,神轻叹一声,挥手收了小憩时的结界,空灵的钟声立马响彻天界,回荡婉转,信徒们应召而来。
……
已记不清是了吗?汝的出现真的不在菲克的计划中吗?或者,汝来求救也是菲克的一步棋呢?金星天的牢狱戒备森严,岂是汝想走就走的?更何况汝只有一半的翅膀,还带着沉重的镣铐,是怎么飞到月球天的?可疑的地方太多,吾信不过汝。”索里尔话音刚落,残翼天使腾地站起,大声否认“不可能!吾知辅佐官对吾早前的冒犯仍然心有不快,吾不奢望辅佐官宽宏大量,一笑而过,但请辅佐官相信,吾绝不会与菲克同流合污!”残翼天使深呼吸,压下因情绪激动而涌上的心急“今日一个天使被带出去的时候,誓死不从,引发暴动。他们像发疯的野兽,冲出牢房,向守卫们飞扑。塞西思带着援兵赶到,把还有服从性的留下,彻底疯了的直接砍头,镇压他们的反动。吾趁乱逃走了……”
等了一会儿,残翼天使发现索里尔审视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身上,问了一个他无法没回的问题“汝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样变疯?”
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残翼天使又惊又怕,心里一咯噔。寒意彻骨,恐惧万分,残翼天使屏着呼吸,双拳紧握,浑身发抖“吾不知……但吾说的都是真的!”索里尔没有追问,只当他的异样是吓破了胆“看来,塞西思对他们的操控并不稳定……”索里尔心想,这不失为一个机会,也许可以借此设局。
“汝曾经说过,吾见过那么多灵魂,有没有发现他们的相同之处,是什么意思?”残翼天使没跟上索里尔跳跃的思维,一时间呆滞茫然,根本没反应过来。索里尔不悦地啧舌,又说了一遍。
“啊!吾是想说,那些灵魂被情爱二字折磨得遍体鳞伤,竟仍然舍不得魂飞魄散,永不想见。吾好奇,如果是辅佐官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会念念不忘吗?”残翼天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和汝无关。”寥寥四个字,便把这个话题掐灭了。“吾不能收留汝……或者汝不应该觉得吾会大发慈悲可怜汝……吾不是加百列,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怜爱。”索里尔转身走到两扇门的中间,长袖一挥,殿门大开,刺骨的寒气刹那间奔进内殿。“辅佐官就不怕吾饮恨背叛?供出汝的真实身份?”残翼天使一见索里尔下了逐客令,彻底慌了神。不得已亮出自己最后一张底牌,卑鄙的威胁。
殿门一开,索里尔便立在门旁,冷漠的眼神钉在残翼天使不完整的后背。背影是那么的落寞无助,孤单寂寥,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形单影只,在黑暗中度日……饶是如此,索里尔也没有动容。残翼天使欲言又止,眼里的希冀慢慢变成绝望,艰难起身。
离开月球天,吾大概撑不到日轮转到阳面。残翼天使苦笑一声,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的思念,具象化的思念,形影不离,百般呵护……可惜,马上,连回忆的权利也要被剥夺了……对不起啊,一声不吭的离开,又一声不吭的死去……好想回家啊……无家可归的吾好想回到汝的身边……
眸中噙满热泪,残翼天使倔强地咬牙,绝不掉下一颗晶莹。却在与索里尔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潸然泪下,无法抑制。
“伊凡……”
索里尔和残翼天使俱是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闪着光芒的月桂银叶。是加百列的声音,像母亲轻唤归家的孩子那般,温柔又动听,饱含疼惜。
伊凡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唯有泪水涟涟。“留下……伊凡……别怕……别怕……”
索里尔生怕加百列怪罪自己冷血无情,开口安慰“行了行了,别哭了,再哭月球天都被汝的泪水给淹了。既然加百列心疼汝,见不得汝担惊受怕,那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自己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躲着吧。”
压根不在意伊凡的反应,索里尔取下月桂银叶,急急忙忙回到寝宫,一屁股坐在床上,比得了心爱玩具的三岁小孩还要高兴。可索里尔的开心还没来得及表达,耀眼的光芒瞬间熄灭,月桂银叶像块石头,冷冰冰的,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
一个背靠阴冷的墙壁,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闭上眼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人对他的珍惜。“伊凡……”“伊凡……”记忆里,那个人也曾如此温柔的呼唤过自己……想念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猛,比诡秘无边的大海还要静默,像蚕吐出的丝,一根一根,作茧自缚。
另一个仰躺在床,一手压在脑后,一手举着月桂银叶,不厌其烦地看,不知疲倦地唤……
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