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今天异常烦躁,绕着那双东倒西歪的高跟鞋转来转去,又凑近门槛那拼命地嗅,浑身的毛发根根竖起,弓着腰,像是那儿是什么祟物,于是它极尽可能地表达抵触和攻击的意图。
绿油油的瞳孔变得又细又长,黑猫炸着尾巴,尖利地叫个不听。
凌沉站在客厅中央,看了眼窗外一路跟来的那辆灰车。
凌黎站在次卧的窗前,也看向那辆正对在栅栏外的一辆不起眼的灰车。
快要天亮了,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黑变蓝,只是黑夜仍然未褪,还有点鱼肚白。
凌黎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她眉头紧皱,手心却热得流了一手的汗。她似乎抗拒着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她站在窗边来回走,慢慢地走,分叉的长裙被带动的,里面的大腿若隐若现。
有些东西不是毒品胜似毒品,也一样碰不得。
比如说性,比如说被触碰。被一双双粗糙的大手抚摸、掌控,被紧紧掐着白嫩的胸脯,就像攥紧了心一样的,疯狂的、违背无形法则的
凌黎的确很爱一个男人,同样,她也沉溺于肉体的交欢。
二十分钟后,凌黎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慢慢走回房子里,灰车也心照不宣地把车开远了些。
黑猫听见开门的动静,刚趴下没一会的身体立马又站了起来,爪子抓着地毯用力地勾划,冲着那双沾了泥土灰尘的双脚,喉咙里呼噜呼噜地警告。
“喂,小野~怎么说我们也见过那么多次了,还不算老朋友吗?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还对我那么凶。”
凌黎蹲下身体戳着黑猫的脑袋,不过没成功,黑猫灵敏地躲开了。
黑猫被主人抱起,这才收起了身上的刺毛,嗅了半天,看了凌沉好几眼后,放松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了进去。
凌黎歪着脑袋仰头看过去,双眼清醒,脸颊上还有些泛红。
两人目光短暂地触碰了几秒,很快就又分开了。
凌沉认真地打量着凌黎,忽然就笑了,笑得有些瘆人。
“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
凌黎脸色猛地阴了下去,冷笑着出声讽刺道:“你那副德行是给谁看?别太小题大做了。只是睡一觉,他们也满意,我也爽了。我们是妨碍到谁了吗?”
凌沉又笑了,说不清什么想法,情绪里面除了愤怒,又说不清为什么的想笑,而这笑绝不是什么积极情绪。
“——他们?几个人?”
凌黎低头摸了摸自己耳后的碎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眼很温柔地笑道:“啊,是这样。”
“你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别那么封建。一个男人大多数只能坚持个五分钟,五分钟,他都做完了我才刚来感觉。所以一个人怎么够。”
“好了我亲爱的弟弟,再那样看我我是要生气了。”凌黎站起来慈爱地摸了摸凌沉的脸,然后迅速戳向黑猫的额头,“唉,没办法,你没做过不懂,做这种事情,是真的很舒服啊。”
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失败的黑猫愤怒张开爪子在空气中踩了个奶。
“你少顶着这张脸碰我。”凌沉语气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凌黎被这话弄笑了:“天也亮了,干脆别睡了,我们走吧,去见见小丁萍。”
凌沉的脸色不算好看,他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凌沉忽然出声道:“所以才二十分钟你就那副餍足的模样是给谁看?”
风中凌乱的凌黎:???
什么叫才二十分钟?再说你小子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是想怎么?
三年前醒来的时候,凌沉正躺在沙滩上,天空异常的辽远,周围异常的安静,太阳也异常的亮。
而气温却刚刚好,凉凉的,完全感受不到炎热。
就像处在二维世界一样,所有的程序都是被设定好的。
世界仿佛变了个模样,所有的事物都给他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像世界被颠倒了过来,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样子。
他大声喊着章鱼的名字,事实上连个回音也没有。接着他又走向岸上,一步步走向有人的地方。很快就有人过来关心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助,虽然这些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眉头微蹙,显得很关心的模样,身体半倾,即便是一个年纪才十二岁,身高只到凌沉大腿的小女孩。
凌沉看着女孩对自己的腿弯腰,表情说不清的沉默。
他没由来的想到《楚门的世界》,下一秒又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
因为那个弯腰的小女孩忽然身形一抖,就像被清理的bug一样,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演员可没法这么演。
这个世界就那样诡异地运转,直到凌黎的出现。当然如果她真的是凌黎的话。
其实凌沉知道她不是凌黎,凌黎想法有时候很幼稚,但却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忠诚、自爱、独立。她不会任由自己陷进非常无聊的纠缠里。
但这个女人确实顶着凌黎的脸庞和名字,他没法完全地把两个人区分开。何况大多数时候,凌黎确实是为凌沉着想的。
而关于丁萍,那是一个更奇怪的女人。
看模样起码已经三十岁了,模样普通,个子很高,皮肤还有些黑,看上去是个精练的中年女人。
丁萍是一个月之前出现在凌沉身边的,和黑猫一块。白天是一副模样,晚上又是另一副模样。
晚上木讷,白天虽然也寡言,不过她总跟在凌沉身边,像个幽灵一样。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还甩不掉。天一黑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天亮的时候不知怎么又出现了。
凌黎鱼也再次被无形的屏障打了回来。
这是他鱼的胃口,那堆尖锐的器官在往日里又总是密密麻麻地出现让他恶心。
以前海瑞斯懒得管这群满脑子只有清理生物残渣的简单生物,可现在它们还不知死活地上前来骚扰海瑞斯的视线,那就怪不得他无情了。
深海虱子平均五分钟出现一只,海瑞斯就当做捏死蚊子一样,飞快地伸出触手捞住深海虱子,一边在心里说着“恶心死了”,一边在一番发泄似的力道绞死后嫌恶地丢到一旁,盘踞在尸体旁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另外一些着急清理尸体的深海虱子到来。
等到下一个深海虱子出现,海瑞斯马上再绞死一个。
如此反复折腾了三十多分钟,海瑞斯终于发泄完了郁闷,撒手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这群虱子,慢吞吞地任由触手走回城堡里休息。保存体力等待下一次时机。
乐园的歌声还在叮叮当当地奏响欢快的曲调,乐园空空荡荡。
夜色浓郁,连月亮都掩藏在乌云之间看也看不见了。
坦白说,这只木偶的外观真的很丑,留着一头拖把式样的发型。衣服更是破旧的像被人嫌弃地丢进垃圾桶,又在垃圾堆里荒废很久很久的废弃品。
但这也不能全怪海瑞斯审美清奇,纯粹是随机之举。那时候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想办法冲到这个世界里来,尽力在意识剥离的最后一秒,把所见的鱼的存在,他才想起来意识消失前他在做什么。
而这些对他来说实在过分刺激性的记忆他居然快忘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说来难免可笑,上床被干晕了还要被外人围观救助,这算什么?凌沉恨不得立刻找个空间把自己藏进去,永远也不要被人发现。
他半是烦躁半是害臊地把木偶放进口袋里不再看它,憋着劲郁结,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丢人的事儿,而是转移重心想想怎么出去。
有人在刻意让他沉溺于虚假的世界,忘了那些混乱有如梦般的荒诞经历固然也很好,可他总不能真的遂意待在这里一辈子浪费时间。
凌沉痛苦煎熬地捂住脸,半晌,才恢复镇定自若的模样开口道:“你如果为了我好,那你愿意帮我做一次尝试吗?”
凌黎烦躁地停止了反抗,不耐烦地问:“什么意思?”
曾经看过一种说法,意识空间只要受到强烈刺激,紊乱到一定指数,会发生动荡撕裂以致空间不复存在。
至于怎样动荡,过度的悲痛、超过八级的疼痛程度、骤然失去知觉的刺激方法很多,立竿见影的眼下还真有一个简单的,只是存在一定风险。
风险的几率不敢保证,如果失败的代价更不敢保证。想至此,凌沉的眼睛里闪过几分转瞬即逝的迟疑,很快又被冷静代替了。
“我或许需要你帮助我验证一下我的猜想,试试看吗?”
凌沉以一种陈述的语气对凌黎说。
凌黎停止尝试反抗压力的举动,疑惑道:“我?”
她用剩余空闲的手撩拨了一下长发,嘴角扬起笑容说道:“如果你要求我的话”
可怜凌黎还未来得及说完,无形的锐器伴随一道并不含歉意的“抱歉”一同径直刺进了凌黎的胸口。
凌黎瞬间呆愣在原地,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试图去确认方才的确有人对她说了请求帮助,的确又有人说了“抱歉”。那么现在这样是为什么?抱歉之后拿刀捅自己一把?这太荒谬了。
他可是她的弟弟,他在干什么?
凌黎不可置信地看向心口的匕首,视线在刺破胸膛的蓝光与不忍直视的凌沉间缓慢转换。
“你要杀我?”凌黎的声音都带上了震惊的颤抖。
凌沉认真地说:“只是想试试看这样我们能不能出去。”
凌黎不知道凌沉在说什么,只是悲愤地说:“什么出去?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是,被灌入了程序后,实验人只会把自己当成凌黎来生活,哪会明白凌沉的意思。
凌沉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拔出刺进凌黎胸口的尖刺。
就在抽出蓝光的一瞬间,世界如意料之中开始进入剧烈的拉扯中。像半梦半醒的时刻,意识被急速拉扯,强烈的失重感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
研究站的警报声也瞬间开始鸣笛。
尖锐刺耳的机械女声让研究站的人很快慌作一团,琼洁最快镇定下来,手速飞快地查看两人的信息面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只见1号面板变得通红一片,各种数值都在跳舞似的忽上忽下,布莱克回过神看去,差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海豚也应景地扑腾两下,意识空间带来的疼痛感觉最终让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布莱克倒吸一口冷气失声尖叫:“啊!我的加加!!”
琼洁镇定地咳嗽两声:“布莱克你冷静点,眼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布莱克失去理智地揪着头发撞开琼洁,亲眼看见加加面板健康板块红彤彤的一片后再次失声尖叫:“加加——!!”
琼洁冷眼旁观了一会,自顾自道:“好消息是加加的任务圆满完成,凌沉的生命值在匀速逼近健康值,恐怕老板会给你一笔非常漂亮的奖金。不过坏消息么,加加不知为何显示失血过多,健康值跌落至危险区边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恐怕无法快速恢复健康,陪你继续做实验了。”
布莱克闻言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绝望地也跟着加加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琼洁冷漠地看着布莱克直挺挺砸在地上,叹着气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看来今晚又是自己一个人苦干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