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政治家,江宁在心里默默评判。不过她也觉得应该如此,对于他们这些平凡的小人物来说,不打仗才是好事。
由于消息封锁得好,一路上风平浪静。平静得让人觉得那场刺杀仿佛是一场梦。
函谷要塞,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1]”之称。穿过幽长的谷道,八百里秦川尽显眼前。苍穹之下是万顷良田,一望无垠,让人心旷神怡。不过有些可惜,没赶上小麦丰收的时候,不然就能看到风吹麦浪的景色,想必一定会壮观。
江宁留意着车外的动静,人群的目光有好奇,有打量,还有吃惊。她猜嬴政还活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华阳夫人的耳朵里了。唉,江宁在心里默默叹气,又要废脑细胞了。
她默默地看向嬴政,只见对方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江宁不禁感叹,不愧是天生帝王,情绪真是稳定。
三天后咸阳城外,江宁大老远便瞧见一辆牛车停在城外,车子周围一队卫兵,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行至城门,对方率先打了招呼。
“秦,阳泉君见过平原君。太子听闻平原君亲自奔丧十分感动,特命吾在此恭迎平原君大驾。我王已在章台宫设宴为平原君接风洗尘。”
一通话说得漂亮,就是没有提赵姬母子。江宁心道,我就说,来者不善。
赵姬想要开口,却被嬴政按住手背。他沉声道:“阿母,不妨听听他们的目的。”
平原君行事自然是滴水不漏,他先是告知阳泉君自己带了秦公子子楚的妻儿一起入秦,如今已经到了秦地他便将母子二人交给阳泉君了。一套下来将自己从漩涡中摘了出来。
阳泉君笑着送走了平原君,又转头对着心腹说了些什么,便要带走赵姬母子。
赵姬顿时握紧衣袖,神色紧张了起来,想必也是觉察到了对方不怀好意。
江宁的余光扫见了一队人马,瞧着很是内敛低调,如今停在那里看来是想瞧一瞧始末。她眼珠子一转,既然如此那就把水搅浑让事情彻底闹大,搏一条生路出来。
“夫人公子,仆先去探探路。”江宁说完便起身离开。
嬴政看向江宁。嘱咐道:“注意安全。”
“放心,仆最惜命了。”江宁露出安抚的笑容,随后便走出了车架。在看到要阳泉君的门客碰到马匹的瞬间,她大喝:“放肆!谁许你擅自触碰夫人的座驾的?”
门客被江宁的一喝吓了一跳,来往的黔首也纷纷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我奉阳泉君之命——”
江宁语速飞快地打断了门客的话:“夫人乃太子嫡子原配,其容你不问擅自移动车架。你是想说阳泉君可做太子和公子的主?”
门客卡住了,而江宁步步紧逼:“夫人惊闻王上噩耗,不顾险阻,携公子返秦奔丧,以完人伦。而今大人阻拦是为何意?”
“放肆,此乃太子之意,岂容你这小小奴婢置喙?”门客接受道阳泉君的眼神想粗暴解决江宁。
眼见形式飞转,马车中传来赵姬慢条斯理的声音。
“先生息怒,婢仆失言,我自会惩戒。只是我有一问还需阳泉君解答,当真是太子下令我与公子不入王宫,送别先王以完人伦之理?”
阳泉君哽住,想必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个圈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是则将太子嬴柱置于不孝的地步,伤了太子体面必然会引起嬴柱大怒;若答不是则又成为假传王命蔑视秦法,这可是要丢命的死罪。
江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车里心道,小陛下挖的坑真够狠的。阳泉君你要怎么回答呢?
就在双方僵持时,侧后方的马车使动了起来。吕不韦从车里走了出来,摆出了老好人的样子,调解局面:“夫人莫要误会,阳泉君向来说话直爽,有时会词不达意。太子是说念及夫人舟车劳顿,欲请夫人公子先去驿馆休息,再慰问先王灵柩。您说是吧,阳泉君?”
阳泉君虽然气得牙根痒痒,但还得顺着台阶下来。
看着笑眯眯的老狐狸,江宁撇撇嘴心道,原来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切。
有了吕不韦这个老狐狸掌舵,局势很快向有利赵姬母子的方向倒来。看着阳泉君毫无招架之力,江宁便知道,如此莽撞必然不是出自华阳夫人之手,想来是阳泉君擅自行事。
如今一子落错,致使赵姬母子与吕不韦顺利搭上线,估计阳泉君回去以后,势必要挨姐姐的一顿臭骂。江宁不由得在心里为阳泉君点了根蜡,希望人有事。
会谈结束后,太子嬴柱从心腹的口中听到了城门外发生的事情,他笑眯眯地看向嬴异人:“你的妻儿倒是有趣。”
嬴异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推断出发生了什么,十分恭顺道:“父亲谬赞了,只是一些上不了场面的小聪明罢了。”
第18章
“愚蠢!”
一鼎香炉被华阳夫人掀翻在地,小而精巧的炉身叽里咕噜的滚到阳泉君脚下,留下一道弯曲的灰色香灰。
阳泉君低着头不敢与盛怒的姐姐对视,缩起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华阳夫人压低怒声:“你是怎么想的?假传太子之命,这不是平白地给吕不韦机会吗?”
“我,我只想着拦住那个女人和小杂种……”
“住口!”看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华阳夫人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太阳穴青筋跳动的声音了。
门外脚步声,华阳夫人立刻敛去了自己的怒容。她看向门口,只见韩姬母子走了进来。
华阳夫人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招手让成蟜来。
成蟜下意识地看向韩姬,在得到母亲应允后,才敢跑去抱住了华阳夫人撒娇:“大母,成蟜好想你。”
华阳夫人笑着抱起成蟜,又伸出手捏着成蟜的鼻子,亲昵地说道:“小嘴甜的,真会哄人。”
“才不是哄人呢,成蟜是真的想念大母。”成蟜环住华阳夫人的脖颈,瞧见了正在跪在地上的阳泉君,他眨了眨眼睛好奇道,“舅大父你在做什么?”
阳泉君讪笑:“舅大父一不小心碰到了香炉,正在收拾呢。”
“舅大父好笨啊。”成蟜咯咯地笑起来。
华阳夫人意味深长道:“是啊。你舅大父就是如此笨手笨脚。”
阳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