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明疏与鹿元晟彻夜详谈,次日天光微亮才回府。
而此时,公主府。
鹿白墨发凌乱披肩,身上仅仅穿了件杏白色中衣,赤脚站在案牍前,左手捏着窗台上的纸笺,右手捏着叛国文书。
看着叛国文书后面显现出来的西戎边疆布防图,她神情怔愣,身子微微发抖。
原来用长藤花混合墨笔在纸笺上写字,晒干之后就会消失在纸笺上。最后再混上长藤花的根系放在烛火下炙烤,消失的字迹就能浮现出来。
误打误撞,或者说尝试了数百次,她终于发现了叛国文书的秘密。
鹿白仔仔细细地看着浮现出来的字与图,心脏狂跳。
只见背面写道:
“此信之成,想必吾不复于人世矣。国有细奸,边塞哀恸,吾甚无力而不能止。人胁我、恐我,我不乐也,遂卒于生,冒危难而图之。臣以身为边安危贡献之力,愿陛下其成功复西戎;然吾女,吾此生最负者。愿卒后,诸将待吾女以为好,微臣来世复相偿恩。”
作者有话说:
莫急,走完剧情线就大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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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藤花及其根系用法是参考古书+瞎编,如今已失传,大家不用详细考究哦。
最后一段文言文翻译为:
这封信写出来后,想必我再也不在人世了。国家有细作,边塞悲痛,我却深感无力帮不上忙。他人威胁我、恐吓我,我不愿意答应,于是冒着死去的危险画下这副图。我愿意用我自身之力为边疆做出贡献,希望陛下能够成功收复西戎;但我的女儿却是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希望我死后,诸位能够善待我的女儿,微臣来生再来偿还恩情。
(参考了文言文翻译转化器。原句写好之后怕弄巧成拙,就用语言转换器润色修改了下)
鹿白看完信, 突然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形容不出现在的心情,明明应该开心的, 心里却止不住的难过和委屈。
如果父亲只是单纯的冤死也就罢了, 他却在最后提及了女儿。
墨竹听见声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鹿白却来不及解释,跑出公主府奔向楚宁王府。哪怕有人看见她也顾不得了, 她跑进楚宁王府, 看到景殃时重重扑进他怀里。
景殃把她抱紧,指腹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泪痕:“怎么了?公主, 怎么了?”
“景殃,你看啊景殃!”
鹿白把书信递给他,止不住地抽噎:“这才是我爹爹想说的话, 这布防图才是书信真正的内容。他死了, 他冤死的!”
景殃立刻拿过信,迅速看完了背面显现的字迹。
实事很明了——广南王想要借助国师大人的名望, 支持自己坐上龙椅,于是把他骗去了洛水。但国师大人不愿意, 于是假意借助被逼叛国的方式, 写下了这封信。
书信被曝光后,广南王就将他杀了,却伪装成国师畏罪自尽的模样。国师想说的话全都藏在这里,却没有人真正懂他的意思。
“不哭,公主不哭。”
景殃收了信,把她抱起走进卧房, 细细亲吻她湿润含泪的眼角。他闭上眼, 吻得很温柔, 像是在安抚。
鹿白发泄完情绪,哭声渐停,感受到眼角处耐心温和的亲吻,后知后觉有些羞赧,把头埋进景殃的颈侧。
有他在身边,她心情慢慢变好,撒娇似的蹭了蹭,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她轻轻抱住他,软声道:
“景殃,我好高兴啊。”
景殃俯身吻了吻她的唇瓣,低道:“真的?”
“嗯。”
鹿白怕他不信,用力点了点头,心情莫名明朗,挨挨蹭蹭地往他颈身上贴去。
景殃哪怕是揽她坐着,身形依然比她宽阔,她够不着他的嘴唇,于是偏头蹭了蹭他的脖颈,轻轻俯身,啄吻在他突出的喉结上。
她一边亲吻着,一边黏糊糊地说:
“我好高兴好高兴哦。今天我想亲亲你。”
景殃喉结感到一阵濡湿的痒意。难得见她这副模样,他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扶起她的脸颊吻上去。
小姑娘没有推开,瑟缩了下之后回吻过来,动作很轻,带着点羞怯的娇意,但相比以往却是难得的进步。
更像她以前的撒娇爱黏糊的模样。
或者说,她不设心防的时候,本就该是这副模样。
景殃另一只手往下滑,扣住她的腰,轻轻揉捏着,往衣襟里去。
他手上控制着力道,吻碾着她的唇瓣。
“小公主今天可真甜。”
他含糊道。
鹿白声音不清,拂不开他的手,干脆任由他胡来,软软哼道:
“我第一天遇见你就很甜呀……我哪天不甜?”
景殃把人抱到腿上,将她的话吻进舌齿中。
小姑娘在他怀里轻微抖动着,却格外甜绵绵的,他莫名想了些事情。
他想起了见她的第一印象——
假惺惺。
从神情到细节,处处都透着目的性。
一朵小白花,外表裹着蜜糖,芯子却是黑的。
接触后,他又觉得,与其说是假惺惺,不如说她并没有那么快乐。
明明千娇万宠,稚嫩年龄语笑嫣然,躯壳里却装着一个紧绷的内芯。以至于他明知她心怀不轨,却还是放任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纵容着她一点点探究,一点点靠近。
后来,他看着她那般聪明懂事的模样,无端觉得,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本应该是跟爹娘撒娇讨糖的年纪,苦恼的应该是今天的绣鞋配不配衣裳,花样好不好看,应该在挑剔京城哪家甜糕铺子更软糯扑香。
而不是孤苦一人,去面对那些让人喘不过来气的、长达数年的、毫无线索的东西。
小姑娘生于锦尊琼玉,理应精娇细养长大,皎皎似月,灼灼如荷,一辈子喜乐顺安。
她应当天真烂漫,无忧无灾。
那些京城的人们,居然都以为小公主过得很好。
她哪里过得好。
她一点都不好。
怀里的小姑娘忽然推了推他,景殃稍稍移开唇,见她从他腿上爬下来,目标明确地出了卧房。
景殃饶有兴致地跟着她,发现她径直来到王府库房,指挥小厮打开锁。
他抱臂站在旁侧,打算看看小姑娘要做什么。
鹿白钻进库房,片刻后吃力地抱着两个坛子出来,道:
“景殃,你帮我搬一下。”
景殃替他把两坛酒搬走,看着酒坛上面标注的年时,眉头微蹙:
“借酒消愁?你才多大就喝酒。”
“我开心,我想喝。”
鹿白瞪了他一眼:“以前我馋你的酒,你不让我喝。前阵子说我随便挑,我现在挑了酒,结果你又反悔。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
景殃难得没法反驳她,看她神色认真最终还是松了口:
“行。今日允你喝几盏。但不能喝多,我说停就停。”
这陈酒容易醉人,偏偏口味清甜,万一被她不知斤两地喝下去,非要醉个三天三夜不可。
“嗯嗯,我知道!”
鹿白没太放心上,待进了正堂就让景殃把酒坛放在地上,席地而坐,期待地用白瓷盏盛了一点,轻轻抿了一口。
清甜四溢,唇齿留香,几息后,慢慢逸出醇厚的酒香。
好酒,真是好酒。
“原来你以前喝的就是这种。”
鹿白又抿了几盏,直至数盏饮完,唇齿留香,一边回味一边叹道:“怪不得你不肯让我喝。这种好东西,你要藏起来独享!”
“藏什么藏,胡说八道。我是怕你年龄小,身子骨长得晚,饮醇酿会醉晕过去。”
景殃蹲坐在他身侧,气笑似的敲了下她的头顶,又捏了捏她的脸道:“我不肯让你喝的原因你猜不出来吗?非要我直说,嗯?”
鹿白面颊热了热,破罐子破摔似的闷声撒娇道:
“我就是想听你直说!你以前不爱说,但我想听嘛。”
说罢她再次将酒盛满,躲开他的目光迅速干完一盏又一盏。
“啧,还不是怕吓着你。既然你想听,那我可要直说了。”
景殃直接拿掉她的酒盏,把她抱起来放在榻上,倾身吻上去,唇舌卷走她口中的清甜残酿,掐着她腰肢的手掌力道有些重。
而他嗓音却难得的轻,甚至是温柔:
“吾思悦之,欲护之、悦之、娶之,欲与汝朝夕相伴,与汝为鱼水,互深其体。我愿汝亦好吾。”
停顿了下,他抬首看她,俯身悉心备至地吻上她有些迷茫醉意的眼角,像是对待一件至宝:
“吾尤喜汝,甚用心之意也。”
鹿白感受到眼角温柔的痒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慢慢听懂了他的意思。
景殃甚少说这般文绉绉的、带着文人风月浪漫的话,她此刻却看到他低眸带笑,眉宇间满是纵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