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殃边翻看着信件边写回信,目光专注不移,百忙之中敷衍道:“小公主,请你下次说话前先纠正一下自己的称呼。”
“好的,我尊贵的景哥哥。”
鹿白偷瞄着他手上信件的内容,哪怕没看懂也暗暗记下,吹捧道:“你好勤奋好认真,我要向你学习。”
景殃终于搁下笔,抬头瞥过来,似笑非笑道:“你如果很闲,我可以去风月楼给你点几个美人再点几首曲。”
“不了不了。”鹿白急忙摆手,“还是你享受吧,我无福消遣。”
“不过,说起来——”
她戳了戳景殃的手背,触感硬硬的硌骨头,故作不经意地道:“我们认识这般久,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景殃双臂抱环,看着她道:“美景美酒和美人。”
“……”啊,这。
他想了想:“还有,钱?”
“……”
鹿白坚持不懈:“在一般人可触及范围内的。”
景殃稍作思考,道:“我喜欢边疆地域的土地和京城的坐揽大权。”
“……噢。”鹿白没忍住道,“你喜欢的还挺丰富的。”
美人和权柄都想要,这不是大反臣是什么。
“嗯,你知道就好。到时候送生辰礼挑个好的,乱七八糟的我不收。”
景殃收回目光,继续看案牍,道:“还有事?”
“……”
她就知道景殃不能按照正常逻辑去推论!
好讨厌!
鹿白扭头忿忿而走:“没了,告辞。”
“回宫好好待着,肩膀养好了再溜达。”
景殃眸光不离卷牍,懒散地道:“不送。”
几秒后,回应他的是书房门被“啪”的一声狠狠关上。
外面房梁上蹲着的暗卫不自主地跟着抖了一抖。
景殃侧头看了眼门扉,确认质量够好没有摔坏,注意力才重新回到案牍公务上。
片刻后,他轻嗤一声,低道:
“看来是补得挺好,力气才恢复得这么快。”
鹿白回宫后, 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绘地图纸,把方才排除的几个上锁抽屉给划掉。
之后,她开始思索生辰礼物送什么。
然而苦思冥想了一整天, 毫无头绪。
景殃这种人, 甚是捉摸不透。
说他顽劣吧, 他又多谋善断,说他优秀吧, 他又独爱玩乐纵享, 从不缺佳人在侧,把自己搞得名声狼藉。
生辰礼, 送什么好呢?
鹿白最终决定集思广益,用这个问题为难别人。
国子监给学子们放了重阳节三日假,所有皇子全在自己住处。
鹿白做足姿态, 一个个上门。
她先去明王府找鹿明疏:“大皇兄, 假如你是个女子,要给某位需讨好的男子备礼物, 你会备什么?”
鹿明疏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宁蕖,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男子需要你亲自去讨好, 你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啊皇兄, 我开玩笑呢。”鹿白火速离开,“大皇兄再见。”
鹿白不泄气,去柳贵妃的宫殿找老三老四,更加委婉地问了一遍。
鹿元晟虽然偶尔有人情味,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个狠人,直接面色冷肃道:“不讨好, 直接绑了威胁他。”
“……”鹿白带着希翼看向鹿元煜, “四哥你呢?”
鹿元煜笑了笑, 非常真诚道:“我给三哥递绳子。”
“……”鹿白摆摆手,“宁蕖告辞。”
她带着最后的希望去找老五老六,结果这两个傻子反应出奇的一致:
“为什么我们是女子啊?男子和男子也可以成为好朋友啊!”
“……好的。”
看来她只能依靠自己。
最后鹿白蹲在御书房,查遍稀珍书籍,看到辽阔的疆域图后,灵光一现。
她喊来几个工匠师傅,寻了个无人的宫殿,悄悄制作数日,终于做成了一个缩小版的东郦和西戎的版图沙盘。
沙盘上,东郦和西戎辽域分明,河流、山坡、森林、疆土一览无余,两方版图上都各有数个兵马小模型,一排排迷你小人整齐列队。
在这沙盘上,可以双方模拟交战兵法,杀生夺予,推演布阵。
景殃一定会喜欢。
鹿白按捺住雀跃,把沙盘装进匣子里。
几日后,景殃的生辰终于来临。
一大早,楚宁王府就开始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备礼上门,一向冷清的王府居然显出几分热闹。
中午午膳,楚宁王府甚至摆了数桌食宴,请交往颇好的臣子和家族用膳。
一直到傍晚,拜访楚宁王府的客人才渐渐停歇。
鹿白换好精心备下的衣裳,坐在铜镜前,伴着窗外余晖在面颊上浅浅涂描。
收拾妥当后,她坐上一辆没有标记的马车,带上沙盘,悄悄出宫。
一路行驶到楚宁王府,鹿白请护卫帮自己把沙盘搬进去,还没进主屋就喊道:
“景殃!祝你生辰快乐!”
景殃走出来,把东西接过去,颠了颠重量,道:“你这是给我塞了一匣子的金子?”
“你怎么这么俗落!你先猜一下嘛,这可是我给你备了数天的惊喜。”
鹿白边说边去往厨房走去:“我今晚还要亲自为你备晚膳。”
“晚膳给你备好了,用不着我们的小公主下厨。”
景殃拎着她的衣领子回到主屋大堂,摁在摆满膳食的案几旁,敲了敲匣子外壳,听着里面沉闷的声音,忽道:
“沙盘?”
“……?”
鹿白搁下银箸,抢过来匣子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漏缝,不可思议道:
“你监视我做礼物?”
景殃三两下把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精致恢弘的沙盘,打量一眼,满意道:
“这还不好猜。”
“……”
鹿白忿忿往嘴里扒了一块拔丝芋头。
等她用晚膳,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嗝,发现景殃正盯着沙盘,垂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白试探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出声:“要不要来几局?”
景殃抬眸:“你懂兵法?”
鹿白点头:“太子哥哥以前教过我一些。”
“……我父王是在西戎战事中逝去的。”
景殃难得解释了一句,嗓音很淡:“每次看见疆域图,我会想起他和母妃,心情就不太好。来几局,去书房吧。”
-
夜幕悄降。
沙盘对峙的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鹿白盯着自己一胜一平八败的惨烈战绩,忍不住叫道:
“景殃!你真的太过分了!”
己方疆土已被景殃攻城略地,森林湖泊小道处处都是敌方的兵马,而景殃那边只被她攻略了几座边塞城池,内部依然毫发无损。
她输得好惨啊!
景殃扔掉手里的小人模型,懒懒往后一靠:“是你太笨。”
鹿白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逮着他的手臂用力锤了几下:
“我给你备了那么多天的生辰礼,你就这么对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真的生气了!”
她明明也会一点点的,怎么就输得这么惨。
鹿白说到最后,感到一阵阵情真意切的委屈,声音已然带了哭腔。她抽噎了一下,瘪着嘴巴道:
“我不跟你玩了……”
景殃布兵真厉害,厉害到让她感到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