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帅……”
伴随着低吟浅唱,这个词从佩图拉博的口中蹦出,回荡在了寂静的庭院里,回荡在他那双狭长、聪慧且残忍的浅青色瞳孔中。
他笑了起来,嘴角上的弧度近乎是不可察觉的。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摩根。”
“你也渴望成为万人敬仰么?”
佩图拉博的询问中,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但并非是恶意的体现:恰恰相反,他似乎很真的很期待摩根的回答,期待着知晓摩根对于战帅这一宝座的态度。
【不,当然不。】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否认了钢铁之主的猜想,她舀起了一勺热气腾腾的干酪烩饭,一边放入嘴中咀嚼着,一边回答着佩图拉博的疑问:摩根知道,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反而会取信于铁之主。
佩图拉博可不喜欢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在他看来,这是种迟钝、犹豫、以及别有用心的阴谋体现:在与丹提欧克的交谈中,摩根知晓了这一点。
所以,她的话语简洁且清晰。
【你知道的,兄弟,我不喜欢任何万众瞩目的位置:我是一个奉行神秘主义与马基亚维利主义的统治者,太过光鲜亮丽的宝座会阻碍我使用某些……必要手段。】
当她的唇齿轻轻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危险词的时候,摩根朝着她的铁血兄弟莞尔一笑:阿瓦隆之主并不打算像在罗伯特面前那样,对佩图拉博设立一个柔弱的人设,毕竟她的这个奥林匹亚血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即使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肮脏的政治把戏上,但是摩根在远东边疆的很多手段,钢铁之主只需撇上那么一眼,就能将里面的门道看得清清楚楚。
“你喜欢站在阴影中?”
【……】
摩根笑了笑,没有回答,佩图拉博也没有追问。
果不其然,钢铁勇士军团的基因原体完全没有在意摩根口中的那些【必要手段】,他只是眯起了眼睛,略微沉思片刻,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和基利曼一样,佩图拉博也是具有着多线性思考能力的逻辑天才,与他进行沟通时的话题往往都是跳跃性的。
而与基利曼不同的是,佩图拉博完全不会在乎这种跳跃性的话题会对面前的沟通者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他只会坚定地鄙夷那些不适应者的孱弱。
“所以,是我们的某位兄弟,来邀请你当说客。”
这是一句肯定句。
接着,还不等摩根说什么,钢铁之主的兴致仿佛上来了,他在房间中小范围地踱着步,口中低声排列着兄弟们的名字,似乎想要推测出这个野心家到底是谁。
“一大半的基因原体都会对战帅这个职位感到心动。”
佩图拉博嗤笑了一声。
“但真正会赋予实践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费鲁斯太过傲慢,而荷鲁斯则太过谦卑:前者不会主动让别人来帮他充当说客的,而后者更喜欢亲力亲为,至于其他的兄弟,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心急……”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低,佩图拉博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他的心中俨然有了个答案:原体中能够配得上【野心】这两个字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位,在简单的排除法后,似乎也就只有某个传言中的惯犯……
“也就是说……”
【不。】
还不等钢铁之主开口,笑眯眯的摩根便主动摇头否认。
【不是罗伯特。】
一脸微笑的摩根看着佩图拉博有些泄气地撇嘴,不经在心中为自己的某位兄弟感到悲哀: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的马库拉格兄弟在其他兄弟口中的评价,摩根的心里就会浮现出一幅有趣()
的画面。
她会看到一只忙忙碌碌。满头大汗的蓝毛仓鼠,被工作和谣言的重压无情地击倒在地,在那里两眼泛白,口吐幽魂,时不时的,还会有几根象征着误解的利箭,鞭尸般地插在这个名为【罗伯特—基利曼的名誉】的尸体上。.
喏,刚刚又来了一根。
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怜到摩根都不得不出言替他申辩一句了。
“不是基利曼……”
钢铁之主有些不爽地皱起了他粗大的眉头,引以为傲的逻辑链条的失败让他又陷入了日常的羞恼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摩根口中那句太过亲昵的【罗伯特】。
几微秒后,佩图拉博那有些不确定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所以……是庄森?”
摩根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品尝着唇齿之间的美味:这沉默的态度让佩图拉博笑了起来,他有些诧异。
“庄森啊……”
“想不到,那个家伙居然也会做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他会安安静静地待在黑暗里面,指望着所有人钦佩他的伟大功绩,然后自发主动得将票投给他。”
【听你的描述,我们的兄弟像个有点笨的蠢货。】
摩根的话语让佩图拉博的轻笑声戛然而止,但在钢铁之主有些忧虑地看向她的时候,蜘蛛女皇则是回应了一个更大的微笑。
【不过在最多二十年前。】
【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就不是了?”
【当然不是:他的娃娃脸上终于开始长青春痘了。】
【庄森长大啦~】
“……”
下一刻,彻底的畅快笑声震撼着穹顶上的水晶吊灯,两位基因原体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之前的所有谨慎与阴霾,试探与思考,就这样地一扫而空了。
“有意思……有意思……”
在大笑之后,心情不错的钢铁之主已经重新站回到了摩根的餐桌旁边,他五指并拢,握成了一个拳头,放在了那盘烤得刚刚好的玛格丽特披萨的附近。
“所以,你是希望我在战帅的竞选中,投庄森一票?”
【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摩根依旧没有正面回应,而佩图拉博只是思索片刻,那股张扬的笑容就再次回到了他的脸庞上,让周围的一切变得寂静了起来,全副武装的钢铁之主就这样伫立在寂静中,遥远群星的光芒利用着二十二扇巨型落地窗的折射,纷纷照拂在了他浅灰色的盔甲上。
佩图拉博的话语像铁钉,尖锐而不可抵抗。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摩根:大半的基因原体都渴望着万众瞩目的荣耀,都渴望着能够成为在帝皇返回泰拉之后。为他继续完成大远征,为他献上整个银河的帝国战帅。”
“这不仅仅是为了荣耀和地位的争夺,更是对能力的竞赛:因为能够接替帝皇的旗帜,于银河之上挥斥方遒的人物,必然是整个人类帝国中最杰出的存在,必然是最令帝皇感到骄傲的那个造物。”
“必然是:整个人类帝国中,最杰出的人物。”
“而既然如此……”
慷慨激昂之后,佩图拉博只是挺直了身子,被完美无瑕的终结者盔甲所包裹的他,就如同古希腊的英雄塑像一般令人震撼。
当佩图拉博的拳头敲击在他的胸甲上的时候,震荡的响声足以传至几公里之外,而比声音更响亮点的,则是钢铁之主骄傲的话语。
“所以,我自然会支持银河中最优秀的人成为战帅。”
“那就是……”
“我,自己。”
()
【……】
“你有什么疑问吗?摩根?”
钢铁之主微笑着,他向前倾着身子,无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颇有其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佩图拉博可不是什么只懂得一味接受戏弄与摆布的蠢货,他知晓如何在语言领域进行最华丽的交锋。
而在他的注视中,在他有些玩味的瞳孔中,摩根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恰恰相反,她稍稍放慢了肢体的速度,让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能清晰无误地刻印在了钢铁之主的瞳孔内部。
阿瓦隆之主先是不急不慢地嚼碎了口中的饭泥,吞下,直至气定神闲,然后放下了勺子,抽出纸巾来擦了擦嘴唇,这才端起了旁边洋溢着猩红酒液的水晶杯,品尝似地小酌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旁注视的佩图拉博总觉得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有着一种令人说不上来的浅淡忧伤。
随后,摩根举起杯子,在一声肉眼可见的叹息之后,才向她的兄弟露出了微笑:她的唇角上有极力遮掩的苦涩,但是这种遮掩并没有逃过佩图拉博的感官。
【完全赞同,兄弟。】
“但你在叹息。”
这句话语显然不能让佩图拉博感到满意,他维系着这种颇具有威慑性的姿态,略感不安地等待着来自于血亲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