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决定改主意了,她要留一块最大的石头砸死松锋。
他的话语让现在这种不好收场的场面都变得不那么尴尬了。
洛林面色如常地起身,他似乎并不在意被这些人看到;反倒是茨里爆发出一声讽刺的笑。
“我还以为你很骄傲,”茨里说,“看来也不过如此,不愧是……哼,轻而易举地就会下跪。”
“那是因为老师腿长,”艾薇说,“听起来您似乎没有单膝下跪过……是因为腿的长度让您不需要下跪就能到达这样的高度吗?”
茨里被她尖锐的话刺到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说不如洛林。
身高不如那个黑暗区下水道里的穷小子,体能不如那个只会啃黑面包的家伙,就连学习都不如那个几乎是半文盲、只会两种语言的穷光蛋!
洛林是什么怪兽吗?
生机勃勃的红头发一扫,茨里刚想讽刺艾薇——这个基因差劲、从第二十三区跑来的家伙,临时改了自己的专业志愿、还要洛林缴纳了一定数额的罚金——连续两次卷入“谋杀案”,她是专门跑来坑害洛林的吗?
这些语句都没有成型,反倒是松旭扒开他,惊讶地蹲在艾薇脚边,头上的金色呆毛随他的俯身而向上冲起:“你受伤了?!”
“嗯,”洛林说,“我在给她消毒。”
安雅盯着艾薇,她纯黑色的眼睛像刚开采的煤矿,那种冷淡到极致的浓黑和眼白,让她每一个不愉悦的表情都格外“浓烈”。
“用嘴唇消毒吗?”安雅看着洛林的脸,“好久不见,赫克托,你让我感觉到陌生了。”
“好久不见,”洛林侧身,向艾薇介绍,“这位是——”
艾薇认出她,惊喜极了:“安雅?”
安雅不太想和她说话。
这个女孩和爱丽丝长得很像,看起来年纪也差不多大。
先前的工作让安雅接触到不少从事娱乐行业的男男女女,在人类智能居住在固定安全区的时代,繁重的工作,压抑的生活,大家迫切地需要一些视觉上的刺激,外加美容技术的高超,现如今以娱乐为工作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不是“绝色”。
和那些每一寸皮肤都经过精心设计的美丽明星,艾薇显然是天然派,她不会永远都保持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丽,更不会被视作“没有一丝误差的完美”,但这种仔细挑能挑出许多错漏的漂亮女孩,却让安雅没办法直视她的眼睛。
安雅可以以上镜标准挑出她许多毛病,比如她的脸上镜后会变宽,牙齿没有做那种矫正术,有一颗牙齿不够如范本整齐,她的头发太多太乱,肌肉也太明显,而现在流行的是那种肌肉感不重的松弛感……
可这些毛病又让她这张脸有着无法比拟的生动,安雅看着她的脸颊,发现她看起来如此饱满,好像咬一口就能尝到清甜清甜的果汁。
这个女孩拥有着让安雅心悸的特殊魅力。
连闻起来都这么可口,甚至要比那个爱丽丝对她的吸引力还要大——没有任何添加剂的新鲜椰子水,干净到只要一口就能喝掉。
安雅不喜欢她。
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不喜欢她竞争者的身份,更不喜欢她现在的表情。
——如果对方不是洛林前妻,或者说,洛林对她这个前妻不那么看重的话,安雅或许会主动和她交朋友。
可惜身份无法改变。
艾薇还是那种惊喜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半点掩饰的痕迹;这种绝妙的高超演技让安雅惊叹,不可思议的小姑娘,面对竞争对手也是这么淡定吗?
“安雅?”艾薇又重复了一遍名字,声音中满是期待,“您先前曾经在电视台做过主持人对吗?曾经在荒废区中深入地做过军事方面的报道——对了,您也曾经做过关于探险队的纪录片是吗?我还在读书的时候,就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您的节目——”
“还在上学的时候?”安雅问,“你在讽刺我的年龄?”
“啊?没有,”艾薇怔住,又立刻解释,“我是想说,在很久之前,我就很喜欢您的节目了。尤其是您关于探险队的介绍,那个纪录片让我对探险队的职责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对了,也是因为那个纪录片提供的方式,我才在后来加入了探险队。”
——然后认识了洛林、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得不到的东西吗?
安雅硬邦邦地说:“讲这些毫无意义,小姑娘,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你的花招对我没有丝毫用处。”
“别对我学生这么凶,”洛林说,“安雅,这里不是电视台,也不是你的团队。她一个小女孩,只是在向你表达喜爱罢了,你何必用这种锐利的语言伤害她的心?”
松旭已经起身了,但眼睛还盯着艾薇的伤口。郁墨不在这里,他们身上都没有绷带,他模仿着洛林上课教过的东西,用力撕下衬衫一角。
“没关系,”松旭真诚地对洛林说,“老师,其实您不用说这些;之前您对艾薇那么严厉,说了那么多伤害她的话,她都已经适应了您那些犀利又伤人的言语——和您一比,安雅女士这些话简直就’如听仙乐耳暂明’啦。”
“诗词学得真不错,”洛林阻止了试图用衬衫给艾薇伤口包扎的松旭,“但你的医学知识显然还不够,用满是汗臭味的衬衫给她包扎伤口,你是希望她早点感染细菌死掉吗?”
松旭瞪大眼睛:“为什么您能吸,我就不行?口腔细菌也很多啊!”
“因为划伤我的那根草茎可能有毒,”艾薇解释,“所以……”
“所以像古代人的电视剧那样,用嘴吸,毒吗?”茨里毫不留情地嘲笑,“什么年代了?还在模仿这种桥段?你们怎么不模仿中了春天药物后干柴烈火滚在一起呢?”
话音未落,洛林折断一根草枝,重重地抽了茨里一下。
啪——!
清脆的草枝在茨里脸颊上留下一道殷红殷红的抽痕,干枯破裂的草茎断茬处有细微的毛刺,洛林将这带有毛刺的断茬压在茨里脸上,警告:“别对她开这种恶心人的玩笑,艾薇比你小那么多,你就没有半点羞耻?”
“什么羞耻?”茨里讥讽,“你娶比自己小九岁、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就不羞耻?你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履历就不羞耻?猜猜看,如果他还活着,现在能够百分百匹配的人会是谁?他将你当亲兄弟一样尊重,你现在这种行为,和睡自己弟妹有什么区别?恶心,变态,疯子。”
安雅屏住呼吸。
她听不懂茨里在说些什么,但感觉这件事似乎很重要。
“好了,活力满满的诸位——”辛蓝抬手,老好人兼职业调停者终于出场了,他说,“听我说——”
茨里的脸颊很痛,他猜测洛林手里的草茎断茬一定又刺破了他的皮肤——
这个无耻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