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荔飞快地离开了桌案,直奔斋房。文若兰则与颜芙对视一眼,默契地将桌上的经书收了起来。
嗯……无论如何也是努力念了半个时辰的,怎么能不算数呢?
他,一定会平安无事。
**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直下了一整宿。
漆黑的雨幕中,一行黑衣人逼近,从玄德门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皇宫。
平日里灯火通明的殿宇,此时在雨声中格外静默,并无半个巡逻把守之人。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示意,一行人分散开来,如鬼魅一般滑入了夜色之中。
良久,一道啸音在淅沥雨声中响起,如鸟鸣,很快被风雨声淹没。
黑衣人飞檐走壁,来到了一处巍峨宫殿前,伏在屋脊上潜窥。
殿门有一列铁甲卫兵巡逻,雨线密集,砸在他们身上直响。夜色愈加黑浓,雨势丝毫未减。
冷雨早已将衣衫浸湿,浑身散发着冷意,杜鸣风与秦槐对视一眼,两人分别跃到一旁的屋脊,疾奔数十步,故意弄出极大的声响来,引得下面巡逻兵的注意。
“甚么人!”
铁甲兵急匆匆追来,门口守卫少了大半,应策与霍长川抽.出长剑,轻点瓦片飞了下去。
兵刃交接,铮铮作响,雨声嘈杂。
厮打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未来得及跑出喉咙的求救声,随着铁甲戛然倒在雨幕之中。
片刻后,应策满身是血地打开了殿门。
殿内空无一人,青烟缭绕,漂浮着炼丹的刺鼻味道。
在层层堆叠的锦帐后,应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黄袍,头发披散,形销骨立,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如一具干瘪枯瘦的尸体。
“微臣应策,前来请陛下圣安。”
令人窒息的静默。
应策顿了顿,抬高声量:“陛下?”
许久,当朝天子缓缓抬起手,嘶哑道:“水、给朕水……”
应策快步走到桌边倒了茶端去,走至皇上身边,他便闻到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味——似是腐败多日的生肉,刺鼻腥臭。
“陛下请用水。”
天子有气无力地动了动,浑浊的眼珠如死鱼一般盯着应策,后者会意,连忙将他搀扶了起来。
狼吞虎咽地饮了些茶水,天子沉沉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四周,开口却是问:“吕道长何在?仙丹炼得如何?”
应策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回陛下,道长们皆被裴太师给关在了天牢。”
“甚么?”天子大怒,身体颤动不已,剧烈地咳嗽数声,嘶哑斥道,“裴元明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应策无言静默,拿过一条被褥,俯身将圣上盖住,径直将其背在了身上。
“大胆应策,你要将朕带到哪里去?!”
应策沉声:“裴太师已起兵谋反,很快便会攻到这里,殿下是要坐以待毙,还是跟微臣离开?”
天子惊诧不已:“那还不快带朕离开!”
殿外,霍长川立在雨中,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他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对应策道:“你们快走,别管我。”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挥剑,冲进不断涌来的卫兵之中。
应策眸色幽沉,快步起落,带着天子消失在了雨夜里。
皇宫外,各个城门关卡守卫森严,黑黢黢的雨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整个京城。百姓们只知似乎出了甚么大事,两方军队打了起来,激烈的兵戎声响了大半宿,闹得人心惶惶,个个门窗紧闭不敢乱看,闷雷响个不停,使人愈加慌乱。
“听说是有人造反,朝廷派兵镇压呢!”
“嗳哟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事,是哪个将军在领兵?”
“我相公今晨去城外办事,可是见到外面驻扎着许多军队呢!远远地看见有霍字旗、李字旗……”
“别管是谁,只要天下太平就好了,要我说,如今这位皇上也着实昏庸了些,整日里沉迷炼丹术,听说都好久没上朝了,长此以往,我们大周不是迟早会完?”
“嘘!你可别胡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怕甚么?大不了就掉脑袋!如今赋税这么重,倒不如重新改朝换代,咱们寻常老百姓或许还能有点活路。”
议论声响了半宿,直到天色大亮,才随着雨一起停了。
可街上森严的把守丝毫没有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