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宝连连摇头。
鬼物喜好香火,三柱清香、两根香烛、几盏清酒……一捧的金银元宝,明显这些东西更能馋鬼。
……
说着话的空挡,一行人便到了青鱼街。
青鱼街是一处老街,黑褐色的木头房子细细密密,有小两层的,也有只一层的,黑暗中交错而落座在地。青灰色的瓦片,半人高的墙壁位置还糊了整齐的黄泥,方方正正。
可见修房子人的用心。
风摇影动,月光撒在远处内河的河面上,泛着粼粼冷光。
“哐——”独轮的木车子在一处刷了红漆的木门处停了下来。
只见红漆斑驳,此时年末,新岁的神荼郁垒神像未贴,旧岁的门神神像却已经残破,风吹过,撩起零碎纸张一角,便是狐鬼在此,此处也无一分神光。
“去我家坐坐吧,”葛老根热情地邀请,“正好面团还剩一些,我再给你们做一碗面食?”
潘垚瞧了瞧赵大宝。老师父在哪儿,她今儿就在哪儿。
赵大宝摸了摸肚子,眯眼笑得有些贼眉鼠眼,“这一路走来,是有些饿了,既然你盛情招待了,勉勉强强,我就再吃一份吧,正好把明儿的早食先吃了,省几个铜板。”
潘垚:……
她算是知道了,为何她家老仙儿那样小气了,这是祖传的!
“老叔,你给大宝仙做一份就成,我还不饿。”
潘垚提着灯,招呼了一声小狐鬼。
只见一道幽光一闪而过,原先站在木推车旁的小黑影不见了,取而代之,潘垚掌着那盏圆灯中,灯面上除了个啄食的大公鸡,还多了只坐地的小狐狸。
这会儿,它正挠着头顶上那毛茸茸的两只耳朵,瞧过去有些憨。
赵大宝恍然。
怪道他方才没察觉到阴邪之炁,原来是收在了这圆灯之中。
再看潘垚,赵大宝眼里又多了几分探究。
这般手段,显然是正经的修行之人,和他这只修了些占卜算卦本事的巾行可不相同。
到底是谁?
还这般亲近的喊着他大宝仙!
迷魂汤,一定是在给他灌迷魂汤!
潘垚眼里都是笑意,只做自己不知他眼中的疑惑。
她能有什么恶意呢?
就徒孙的孝心罢了。
……
葛老根没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木门一开,门槛一拆,独轮的木车子推进了堂屋,一边闲话,一边将车上的东西卸下。
“大宝大宝,你叫什么大宝…我瞧你该叫一声大肚!”他埋汰赵大宝。
“人丫头比你还早吃呢,都没喊饿,就你喊着饿了,知道的说你赵大宝肚子大胃口好,不知道的,指不定还道我葛老根家的饹饹面缺斤少两,吃不饱肚呢!”
“啰嗦!”赵大宝啐了他一声,“自己说请我的,你再唠叨下去,我就不记你请客的好了啊!”
潘垚坐在长条凳上,将灯笼往桌上一搁,瞅着这一幕,不禁笑道,“老叔,您和大宝仙的感情真是好。”
“和他?”
“感情好?”
两人瞧了瞧对方,都是嫌弃地一嗤,齐齐地别过了头。
动作齐整,惹得潘垚又是一乐。
……
灶房的灶膛里还有火星子,起火很快。只听木头咔咔响,饹饹床子将面团轧成细面,滚水中一烫,不消片刻便浮起。
葱花、花生碎、酸萝卜丁……长长的竹筷将面条夹起,黑瓷大碗中一盘,汤头浇下,有喷香的热气腾空,氤氲了整个灶间。
瞬间,冷了一夜的灶房有了人间烟火的温度。
“快吃吧,吃得饱饱的,就什么都不怕了。”葛老根推了碗过来,口中絮叨。
潘垚抬眼看去,就见他带着笑,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着不落忍,视线落在她搁在桌上的圆灯上。
灯面上,大公鸡一副想啄又不敢啄的蔫耷样,它的背上欺着一团的狐狸小影。
面有四碗,除了赵大宝、潘垚和他自己,葛老根还做了小狐鬼的份。
显然,他将潘垚方才的话听在了耳朵,也听到了心里。
一句吃饱饱,是老大爷最朴实的祝福和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