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就没功劳了?”薛宁的声音响起,只听女子的声音如黄莺一般,一声小白,明明只是寻常的话,因着艳鬼魅惑的天性,无端地添了几分旖旎。
唰的一下,鬼灵的眼神游移了。
“谢、谢谢薛同志。”
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抬头,视线对上薛宁,像是被烫着一样,倏地一下,飞快地又将视线移开。
潘垚瞧去,只见他慌手慌脚,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局促。
“之前时候,我在墙里动弹不得,要是有什么唐突薛同志的地方,真不是我的本意,还请你见谅。”
“不过你放心!”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急急地又补充,道,“我这眼睛近视,度数还不少,没戴眼镜的时候,瞧得不是很清楚,和睁眼瞎也没差。”
“待墙里久了,我才知道,自己变成死时模样时,眼镜碎了也缺胳膊了,挂不住鼻子上,这样,也就瞧不清楚东西了。”
鬼灵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啊,发现了这个以后,筑京观的禁锢里,他便时常顶着死时的烂脸,血糊糊的。
薛宁愣了愣神,好半晌,那张芙蓉面柔和了许多,眼眸中的笑意也添了几分真心实意。
“呆子,难怪后来那么的丑。”鬼灵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潘垚在一旁瞧了,不禁暗道,这要是还是人,保准耳朵尖都红了。
“对了,我复姓公明,单名一个亮字。”鬼灵介绍自己。
“公明亮?”一旁,红衣的薛宁顺了顺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微微挑了挑眉,清风吹来,红裙如芍药花一般,“又是明又是亮的,看来,我喊你小白,倒是也没有喊错。”
说完,她瞧了瞧潘垚,眼里有得意,似在说自己的神机妙算。
潘垚捧场,“这名字应景。”
玉镜府君:……
“都行,小白,这个名字我都听习惯了,薛同志叫我小白也成。”公明亮挠头笑着。
他对薛宁感激得很。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当他以为自己被全世界给遗忘时,垒砌在一面不见天日的墙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这种感觉有多绝望。
明明,明明他还有知觉,还有思想……他还是存在着的!
可是没有人瞧见,也不会有人能瞧见!后者,是一种令人绝望的认知。
就在这个时候,这间屋子里住进了一个红衣的女鬼,她出门都拎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这是自己头一次瞧到了鬼,难免多瞧了几眼,然后,他发现这女鬼当真生得好漂亮,以前读过的那些诗句,里头描写的美人,大抵也就是生得这般模样了。
他瞧了瞧,又羞于瞧。
不好不好,这举动和偷窥的恶人有什么区别。
只是砌在墙里,有时不是他想不瞧就能不瞧的。
也是这几眼,让女鬼察觉到了,有一日,她走到了墙壁边,背着手,微微弯腰探头,和自己说了句话。
那一刻,他们隔着水泥和筑京观的禁锢对视,像是无尽的深渊中落下了一道光,虽然熹微,却的的确确是光亮。
有人,知道了他还存在。
……
“对了,今儿我来,也是有东西要给你。”潘垚拿出了顾菟托自己带来的金子。
瞧着公明亮发懵的神情,她弯眼笑了笑,语气轻快地将他被害死之后,张大旺和江新伟发生的事说了说,最后道。
“顾菟是只蟾蜍精,它有金蟾血脉,当初顺着财炁,在河底下捡到了你那保险箱……”
“它说了,现在这个情况,钞票你也不好用,就给你折成金子了……还有还有,这几年时间,它的生意做得不错,多亏了你这保险箱里的钱财丰厚,本金才充足。”
“这不,它在保险箱原有的基础上,又添了两成,算是利息钱。”
公明亮呆住了。
瞅着公明亮的神情,潘垚愉悦,“财不进脏门,福不润浊人,他们呀,就算一时抢了你的钱财,拥有的时间也不长,最后也就是叫花子唱戏,穷开心了一场。”
潘垚将金子银子化作了金箔银箔,烧给了公明亮。
很快,他手中便出现了一箱子的金银,不单单幽都能用,金子银子特殊,在阳间也能成金银原本的样子。“江新伟在公安局里了,他身上有数起的盗窃案子,你的事,虽然不是他动手,可他帮着隐瞒,帮着砌尸,这都是罪,要判好几年的。”
“张大旺那儿,公安也在通缉了。”潘垚瞧着公明亮,迟疑了一下,还是道。
“要是你寻着他了,吓唬吓唬就成,别自己沾了人命,他抢了钱,还害了你,手段还这样可怕,本来就要吃枪子儿的,你别因为他手中沾了血,不值得。”
张大旺隐姓埋名,又不和旧时相识的人联系,人海茫茫的,一个人往里头一藏,当真犹如泥牛入海,一时半会儿的,公安还真不好寻到他。
不过,他害了公明亮,两人之间有杀孽存在,别人不好寻他,公明亮寻着那道孽的气息,倒是能寻到人。
因此,潘垚才有些不放心。
好不容易得见天日,虽然现在是以鬼魂之身滞留人间,要是快意恩仇,自己手中也沾了血腥,张大旺死不足惜,就怕死得凄惨,做鬼也凄惨的公明亮被恨意冲破了清明,身化成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