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卧底是谁,”关铁强说,“我有证据。”
所有人目光一凛,六七双眼睛交错着对视,都不开口。
“呵,”贺非凡笑了,“知道谁是卧底,为什么不报告?知道谁是卧底,为什么大半夜派家头到审讯室杀人灭口?”
他转动视线,投向汤泽:“最清楚谁是卧底的,恐怕就是卧底本人……”
“贺非凡!”关铁强拍桌子了,“你算老几,原来就是北府堂下头一个什么组的组长,来江汉才几天,轮到你在我们分社长头上作威作福!”
他说的对,贺非凡不争辩,等着汤泽吩咐。
汤泽静静玩了会儿电子记录器的搭扣,扭头看向朱俭:“你说说,那女人怎么死的。”
朱俭浑身的血迹都干了,变成黑褐色,显得蓬头垢面的很不像样儿:“死得非常突然,我就问了她两句话,肯定是贺……是秘书室动的手脚。”
贺非凡呈上一沓卷宗:“社长,上午的尸检结果,‘金水’死于刀伤,大腿两处,咽喉一处,是致命伤。”
“不可能,”朱俭慌了,他确实捅过她,但只有腿上的两刀,“脖子上那刀不是我,我是去逼供的,杀她没意义!”
“逼供?”贺非凡抓住他的破绽,“逼谁的供?”
朱俭缄默,绷着咬肌,死死盯着他。
“逼北方分社的供。”关铁强自己招了,贺非凡、汤泽、司杰,所有人侧目。
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是一张芯片卡:“我不是无的放矢,”他把卡片递给贺非凡,“劳驾放一下吧,贺秘书。”
贺非凡快速和丁焕亮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操作设备播放卡片。
是一段录音,背景很静,像是卧室、办公室一类的室内。
“还他妈敢来?”
是朱俭。
丁焕亮唰地白了脸。
“怕了?”
这是自己的声音,他愕然,那天他到朱俭的办公室……妈的这小子居然录音了!
贺非凡越过长长的会议桌望过来,眉头紧皱,录音里,丁焕亮说:“……只要你给兰城一句话,让他们灭了伽蓝堂。”
分社长们哗然,汤泽的脸色不大好看。
接着,朱俭说:“可我老大主张招安。”
丁焕亮却说:“……等你们招了,人就杀不掉了,一想到他可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的血都凉了。”
司杰看向丁焕亮,眉目间是明晃晃的愠怒。
朱俭说:“……秘书室初步判断,那个卧底是谁?”
仿佛一锤定音,丁焕亮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室清清楚楚:“从录像上看,是北方。”
然后朱俭才问:“我想亲自审一次那女人,有办法吗?”
音频结束,众人先是安静,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司杰。
司杰垂着眼,贺非凡冷汗都下来了。
丁焕亮还算冷静:“社长,”他走向汤泽,“录音是断章取义,我说那些话是为了取得朱俭的信任,好挖出事实真相。”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在座的都是人精,玩一两个手段、说几句带毒的谎话是家常便饭,丁焕亮这一套他们不新鲜。
汤泽还在摆弄记录器:“挖出真相……”他啪地把记录器搭扣合上,“你怎么知道真相是什么?”
丁焕亮哑然。
“还是你早就预设了一个‘真相’,”汤泽盯着他,那是一双上位者嗜血的眼睛,“在这个‘真相’中,卧底必须是关铁强?”
司杰狠狠颤了下睫毛。
贺非凡知道,他们精心编织的那张网,破了。
“真相……”丁焕亮愣了愣,反应过来,“真相当然是,侧写师分析了四大分社长的微表情,判断西方分社有问题,我才顺藤摸瓜……”
汤泽靠在椅背上,眼神很冷,那是一种看人演戏的眼神,丁焕亮自知之明地闭上了嘴。
“那天,你带录像来我办公室,”汤泽说,“老关的特写是有问题,但更有问题的,是须弥山的反应。”
当时,须弥山的场波向着屏幕这一侧集中,丁焕亮担心过。
但汤泽说,须弥山没告诉他卧底是谁。
“须弥山并不需要告诉我卧底是谁,”汤泽重新翻开电子记录器,转个方向,给丁焕亮看,“它只要让我意识到,你在骗我,就足够了。”
丁焕亮怔住,双眼慢慢、慢慢向下投到记录器的屏幕上,上头是另一份侧写师的分析报告。
“我重新调了原始录像,”汤泽问他,“怎么好像和你给我看的不太一样?”
他早就发现了,丁焕亮头皮发麻,发现关铁强的录像动过手脚。
“根据我这份表情分析报告,关铁强没问题,”汤泽看向他的四大分社长,一个一个看过去,像是让他们慌乱,“有问题的是……”
会议桌上很静,静得听得见每一个人的呼吸。
“司杰。”汤泽说。
司杰似乎很意外,扶着桌子站起来。
汤泽又说:“绍师。”
田绍师蹙眉。
“如果报告没问题,”汤泽摊手,“你们俩都是卧底。”
本来紧绷的氛围顿时松懈,田绍师朝司杰扬扬下巴,让他说话,司杰抿了抿唇,有点怨气的样子:“社长,要说我是卧底,一时半会我洗不清,可要说绍师,染社平狮子堂的时候,他还不是分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