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堂的人喊最上师堂主,逐夜凉惊讶,身为一堂之主,这家伙竟然以身犯险,不要命地带头冲锋。
最上师身后,兰城的骨骼军形成了另一个楔子,和七芒星针锋相对,他们嚎叫着逼近,撞在一起,一时间,血和铁飞散,双方的阵型瞬间打乱。
这些人都疯了,逐夜凉震惊。
“叶子!”岑琢喊。
逐夜凉低头,岑琢也看着最上师方向,他是让他出手。
这也是个疯子,“一旦出手,”逐夜凉说,“会暴露我们的实力。”
“管不了那么多了,”岑琢指着狂嚣的七芒星军团,“把那些家伙,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
“我们?”逐夜凉纠正,“这片土地是染社的。”
“不,”岑琢看向他,在漫天的炮火和飞溅的血花中,“兰城并不是我们的西极,而是我们唯一的屏障!”
逐夜凉怔忡。
如果没有兰城,七芒星可以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甚至直捣江汉,所以这座城才修得那么高,所以入城时才分发编号,哪怕是狮子堂的骨骼,所以他们这些素昧平生的人此刻才汇聚在这里。
逐夜凉翻起狮子吼,量子炮迅速聚能,发出耀眼的光,装甲剧烈震动,这样一炮,他选择放在七芒星楔子的当腰,那里是几十辆重型战车形成的牢固侧翼。
狮子吼释放,转瞬间,无数战车掀翻上天,骨骼成片倒伏,敌人的侧翼撕开了一个致命的口子,没有阵型了。
逐夜凉拔出左右狮牙,猩红色的刀锋,高举过头顶:“南线的兰城军听着,动力开到最大,扇形冲锋!”
他架起双刀奔跑,岑琢紧跟着他,兜头冲进零散的七芒星军团,几乎同时,有兰城军从北线冲过来,互不相识、战前没有任何沟通的人,在关键时刻却能彼此响应,这种默契,连久经沙场的逐夜凉都惊诧。
伽蓝堂打散了,日月光在最上师附近,出城时是满负荷载弹,现在空了二分之一,正随机射击,一眼看见一具熟悉的骨骼,银灰色,是狮子堂的。
那家伙的主力武器是弩,长距离作战有压倒性优势,但在肉搏中屡屡受到袭扰,几乎无法正常瞄准。贾西贝冲过去,先解决它外围的敌人,然后近身和它形成掎角之势,为它发射弩jian做辅助。
“我操!哥们儿够意思!”狮子堂的大剌剌道谢。
钢铁弩机终于发挥作用,十秒一次放弦,每一弩都远程击中一个重要目标,贾西贝观察了,这家伙能准确判断出七芒星军团中每一个梯队的核心攻击位,这种战略眼光比重弩的压制更有价值。
贾西贝弹仓全开,和他背贴着背,为最上师的主力部队形成火力掩护,把战线不断向西推进。
历时两个小时,战役以兰城的惨胜告终,有生力量伤亡过半,金属城门重新提起,迎接狼狈的英雄们入城。
在城门口,伽蓝堂再次汇合,逐夜凉远远看见黑骰子,全身都是砍击伤和爆炸引起的装甲塌陷,他只有一只手,却没有退缩。
逐夜凉走过去,默默把手搭在它肩膀,拍了拍。
黑骰子愣了,这是第一次,他得到逐夜凉的肯定,在他印象里,这个恐怖的杀人机器没肯定过任何人。
他们走进狭长的门洞,很疲惫,不是身体累,而是杀多了人的精神疲乏,刚走出门洞,背后追上来一具骨骼,目镜焦距锁定逐夜凉:“朋友,堂主有请。”
因为那一炮,逆转战局的一炮。
岑琢料到了,点点头:“带路吧。”
染社西方分社兰城堂堂主最上师,在离城门很近的伤兵所院子里接待了他们,一个染杂毛的猫眼儿小子也在,看见日月光,咧着嘴凑上来:“嘿,哥们儿。”
贾西贝呆住,看到院子里停着的银灰色骨骼,明白了。
“狮子堂白虎分堂,小修罗陈郡,”猫眼儿小子伸出手,不是平伸的,而是竖立着,等他来击掌,“以后跟你混了。”
贾西贝断开连接,红着脸,从日月光里爬出来,扭扭捏捏站到他面前,猫叫似地出了一声:“你好。”
陈郡懵了,傻傻看着他,又看看日月光:“不是,你……男的女的?”
贾西贝脸上挂不住,抿着嘴抬起头,局促地对着脚尖:“当、当然是男的,早知道……不掩护你了!”
说完,他就躲到元贞身后,不出来了。
最上师走到近前,向伽蓝堂伸出手,很平淡,只说了名字:“冯光。”
岑琢握上去:“伽蓝堂,岑琢。”
他自暴身份,逐夜凉不太高兴。
冯光身上没什么伤,只是骨骼两腋被钢钎刺穿,神经元受损,手劲儿明显绵软:“欢迎来兰城,”他一脸光风霁月,没有丝毫芥蒂,“伽蓝堂的威名听说了,你们能来兰城,是神赐给我们的礼物。”
神?岑琢和逐夜凉对视一眼。
“二十天后,”冯光敛去笑意,“兰城将有一场大战。”
岑琢盯着他,觉得他的脸有些奇怪,那是一张对御者来说过于成熟的脸:“和西边的人吗?”
冯光点头:“每年春季的最后一个月,七芒星都会举全域之力大举东侵,届时他们的核心骨骼冲霄箭将参战,”他皱起眉头,“那是一具会飞的骨骼。”
“飞?”岑琢和逐夜凉异口同声。
战斗骨骼因为自重大、耗能高,一般不装备飞行装置,除了传闻牡丹狮子能飞外,没听说过具备飞行能力的骨骼。
逐夜凉进一步确认:“确定是飞行,而不是借力滑翔?”
“是飞行,”冯光肯定,“我守兰城六年,年年和冲霄箭打照面,它本来只是一具普通骨骼,推测两年前具备了飞行能力,去年用于作战,导致我们损失惨重。”
“六年?”逐夜凉觉得荒谬,“守这一座孤城?”
冯光一身沧桑:“六年如一日。”
“为什么?”
“为什么不?”冯光反问他,“敞开兰城这道门,家园就暴露在七芒星的犬牙之下,当我们把刀剑指向面西,为的是身后的国家。”
“国家?”这个词好多年没听过了,在社团混战的当下,只有弱肉强食、群雄逐鹿,逐夜凉冷笑,“国家早没了。”
“在我心里有,”冯光说得很平静,不慷慨,也不漂亮,“我,和无数的无名战士,在这里守着西门,是为了东方的人能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那些人在尔虞我诈。可这话逐夜凉没说,只是问:“不管守护的是狮子堂,还是染社?”
“无所谓,”冯光答,他也是这么做的,“兰城没有社团之别,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七芒星。”
抛弃门户之见,一致对外。
岑琢恍然,建立伽蓝堂这些年他一直风风火火、打打杀杀,无论顺境、逆境,总是忍不住问自己:岑琢,你的终点在哪儿,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没人能回答,即使逐夜凉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