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摇头打手噤,把窗打开一条缝,朝屋外看,只见天色濛濛黑,果然有细微的雨。
等到老媪和田月芽拿了布袋和畚箕离开,小年便躺回榻,一拍那二人的肩:“暂时无事了,不必惊动姀姑娘,先睡吧。”
......
秋末初冬的夜里潮湿又冷,田月芽才刚起夜,身上穿得也不厚,就被阿娘拉去家后头帮爹爹收稻子。
豆大的雨点打在头上,田老丈好歹有个斗笠遮着,她没有,阿娘也来不及帮她找。
土墙上挂了一盏油灯,三个人分开老远,匆匆各收一块地的稻子。
田月芽刚起夜,没有穿大袄子,冷得浑身打颤,哆哆嗦嗦才把稻子铲进畚箕,再倒入布袋。
雨滴点点,有变大的势头。
好在三个人动作快,终于赶在大雨前把稻子都收进布袋里。
田老丈背着一袋袋稻子进屋,月芽则躲在檐下,望着院子里哗哗的雨,庆幸着:还好爹娘发现下雨,收的早,不然这么多稻子受了潮,家里过冬就没口粮吃了。
老媪递来一块粗布给女儿。
田月芽接过,细细擦拭被雨点打湿的发顶。拧得稍干后,她困意上头了,正要转身回屋里继续睡,却被阿娘扯住手腕。老媪端起脸打量这四周的屋门,拉她走到一处小檐角底下,悄声道:“你个笨丫头,现在还有心思睡什么睡,日后等人走了,自有你好觉睡的!”
田月芽懵懂,没听懂阿娘的话。
那老媪唉呀一声,揪起她耳朵凑近嘀咕。
嘀咕完,田月芽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躲开老媪黑夜里蛰伏的视线,“娘,我不敢...咱们怎么能这么做......”
“唉呀,这有什么好不敢的!”老媪伸手一戳她的脑袋,低斥道:“你以为娘想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为了咱一家子?”
“你听娘说,他们既然能花大价钱赎你出来,可见身上还有不少钱财,救你的二十两不过洒洒水的事,可对咱一家子来说,够活好几年了!”
“咱们有了这笔钱,以后你长大就不用像张家那丫头一样,去大户人家给人做丫鬟!娘还能给你攒笔嫁妆,给你哥哥攒点娶媳妇的钱......不然光你哥哥娶媳妇,可要爹娘不吃不喝干个十来年,哪还有钱给你攒嫁妆?”
“你说咱们一家子日后过得好重要,还是你那就见两日的大恩人重要?爹娘和你哥哥,那可是你一辈子的亲人......”
田月芽听此,低下了头,身子却不停地打哆嗦。
“可是娘,我怕疼......”
老媪笑了,摸女儿的头:“不疼的,娘来帮你,轻轻的,咱们做女人都要过这一遭...”
......
一觉睡到了天亮。
窦姀睡醒,却发现田月芽不在身侧,以为月芽只是早起帮阿娘干活了。
她是最早醒来的,探头向外间看,小年和两个随从还在小酣。
见他们还在睡,窦姀便没叫醒。
她想打水洗脸,刚推门出屋,却看见院子树底下,有两个人坐在那里哭。
再定睛一看,是田月芽的爹娘,哭得十分伤心。
窦姀走上前一看究竟,手刚抬起来,就被老媪推开了。
老媪瞪眼,转过身子嚎啕哭道:“你们这些个豺狼虎豹,竟把我女儿害到这般田地!我昨夜见你们不好回去,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却......”
她听得一头雾水,又想起早上睡醒没看见田月芽,心一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月芽怎么了?”
“亏得你还有脸问!”
田老丈一唾,突然手朝侧边指去。
窦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看见西边敞开的屋门,正是昨晚窦平宴睡的那间。
老媪拉她的手腕进去,田老丈怒气冲冲跟在身后。
屋里光线不太亮,窦姀却一眼看见坐在墙角的田月芽——那丫头缩成一团,低着头,两条瘦瘦的腿却裸着,怀里抱着亵裤,而那亵裤上,有斑斑显目的血迹,赫赫一大团。
而窦平宴昨夜醉了酒,还在里间的榻上睡着。
老媪蹲身,把女儿搂在怀里哭。
那样触目惊心的血,窦姀还来不及反应,又被田老丈扯住手腕骂道:“我女儿昨晚起夜,碰上你那吃醉酒的弟弟,他也起夜,强|暴了我们月儿...你们一家子,都是吃人的豺狼虎豹......”
俩夫妻的哭声无疑惊醒了窦平宴。他从榻上坐起,突然往这儿望来,看见外间的几人不由一愣。
窦平宴注意到缩在墙角的田月芽,还有怀里抱的亵裤满是血。
未待细想,却见田老丈激动拽住窦姀的手叱骂:“你们把我月儿害到这般田地,是要遭天谴的!她这辈子都毁了,都毁了!”
窦平宴眉蹙起,只穿着中衣,连外裳都来不及披上,便大步走来扯开田老丈的手,把窦姀拉到身后,声音冷到不能再冷:“要点脸,你对我阿姐这么凶做什么?”
瞧着比自己高一截、还挺拔的人,田老丈扯不过他,瘪了声干瞪着。
老媪搂着默不作声的田月芽,一见人醒,哭得更大声:“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她突然一指女儿怀里的血裤,“你昨夜醉酒强|暴了她,可怜月儿丁点大的丫头,这辈子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