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渐渐到了尾声,京城的天气开始有些热了起来,若是晌午之时艳阳高悬,还真能将人热出一身汗来,但即便是这样的温度,却也抵不住酒肆茶楼中慷慨激昂的情绪,不管是什么时辰,只要说书人一开始讲述西疆战场上的激烈战事,总有一大票的听众围观。
说书人一拍响板,“镇西军连日伤亡惨重,又被游牧散部以计夺走一城一池,士气越发低靡,威王殿下见状,便以亲王之尊,穿盔甲着兵械,亲下战场,终于将镇西军的士气鼓舞了起来。”
他说了一段,端起了茶水,轻抿两口,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游牧散部施阴招扬诡计,竟然派了一路弓箭手伏击威王,威王再英雄,但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锋利的箭矢就要向他射来,离他的后背只剩下两寸。”
说书人形神俱存,将当时紧张的场面描绘地栩栩如生,堂下便有不少看客惊呼起来,“威王危险了,那该如何是好?”
说书人醒木一拍,继续说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惊险万分之时,从边上闪出一个白袍小将来,万箭丛中如履平地,挥手间便将箭矢尽都扫开,解了威王燃眉之急,又与威王并肩作战,一起将游牧部落新推选的酋长给擒拿下来。”
茶肆的角楼里,两个面貌普通的少年立了起来,往桌上扔了茶资,便离开了这嘈杂喧闹之所,他二人步履轻松走到在旁边的窄巷中,一猫腰,便闪进了停驻在此良久的一辆马车之中,马车缓缓而行,等到了宽阔的街市后,才放开了脚步,奔驰向前。
马车里,紫衣少年万般无奈地将玄衣少年脸上的面具撕去,“接连三日了,你每日都要来茶肆听这相同的故事。”
玄衣少年转过脸来,竟是沈棠,她笑着说道,“鬼卫和榕儿来的信上总是只言片语,不知详尽,若不是碧笙告诉我如今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都在流传镇西军的事,我又怎么能知道原来榕儿在西疆经历多那么多波折和磨炼?”
这是大周朝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战事,着实惊心动魄,历时八九个月,伤亡万余人,这战局牵引着整个大周的朝局,关系着大周的兴衰。
但这同时也是百年来最大的胜利。缴获了五千匹肥硕雄壮的战马,生擒了游牧的酋长,大挫了游牧的士气;把游牧部落击得溃不成军,至少五十年内没有兴兵作战的能力;开疆裂土,将西疆界外两百里地纳入了大周的版图。
赵誉见她神情间颇有些后怕,不由安慰道,“说书人不过是道听途说,知道了些皮毛,又为了吸引听众看客,特意将故事说得曲折坎坷,珉弟和榕弟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算起来,后日就能到京城了,与其听说书人的,何不到时亲问他们?”
沈棠瞥了他一眼,“榕儿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那些凶险的事,又怎会对我说?不过,你说的也对,只要他能平安,我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
赵誉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柔柔地说道,“再过些日子,你便满十四了。”
沈棠闭着眼,享受这难得安谧的午后,“嗯。”
赵誉接着说道,“皇上已经发了诏书,宣布撤藩事宜,又在北疆增设了一个节度使,皇上选定了人选,不日就要前去赴任。我父王和母妃,约莫再过一月就能到京城了。”
沈棠轻轻点了点头说,“嗯。”
赵誉将脸凑近过去,笑着问道,“既然你都答应了,那等我父王母妃到了,便去向皇上请婚。”
沈棠睁开双目,定定地望着赵誉满是情意的眼眸,终于还是轻声道出,“嗯。”
赵誉欣喜非常,捧起沈棠的脸便深深吻了下去,这个吻绵长深远,饱含了所有的甜蜜和情意,难舍难分,将天地万物都忘记。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车外碧笙尴尬地咳了几声之后,两人才终于舍得将嘴唇分开,沈棠的脸色绯红,有些埋怨地瞪了赵誉一眼,然后正了神色问道,“什么事?”
车外传来碧笙讪然的话音,“时辰不早了,小姐咱们该回去了,若是……您和世子爷可以明日再出来。”
赵誉笑地满足而狡黠,他不等沈棠回答便对碧笙说道,“还是碧笙丫头想得周到,那就先回府起,等明日再过来。”
碧笙静默无语,马车却忽然抖了一抖,然后便响起了严知冷沉的吆喝声,“驾!”
沈棠刚回月桂园不多久,忽然听到园中响动起来,她低声对着麝香说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麝香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