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坐在灯下,替他将成衣店买来过大的袍子,细细改小。白琯练了许久,在旁问:“师父,当年师公也是这样对你吗?”
我说:“他只有比我好一百倍的。”
白琯问:“有多好?”
师父有多好?我忍不住笑了。
小时候,我最爱毛绒绒的动物,第一次看见嫦娥家玉兔时,差点挪不动脚,死缠着师父要兔子。师父拿我没办法,携重礼登月宫拜访嫦娥,求她让玉兔来解忧峰住上些时日,以满足徒儿愿望。
玉兔百般不情愿被小孩玩弄,冲我瞪红眼睛,乱踢腿。
嫦娥很为难。
师父一个劲劝我算了。
我抱着玉兔哭哭啼啼,不肯撒手。
嫦娥想了想,坏笑着对我提出:“让玉儿去解忧峰要用你师父来交换,你可愿意。”
玉兔有毛绒绒的白毛,师父没有毛。
玉兔很少见,师父天天见。
我思索片刻,大声回答:“愿意!”
一时间,师父那张俊脸,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黑,颜色好不精彩。
嫦娥拿着团扇,掩唇窃笑,问:“瑾瑜仙友,你就替玉儿留在月宫给我捣药吧。”
师父郁闷许久,问:“呆阿瑶,你要用师父换兔子?”
我缩缩脑袋,保证道:“就换两天好吗?”
师父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嫦娥笑得快没气了。
师父对我千依百顺,抱怨几句后,终于应了。我兴高采烈地在师父脸上亲了一下,欢欢喜喜回家去了。师父在后头无限怨念地叮嘱:“记得回来接我。”
嫦娥坏心肠地用扇子拍拍他肩膀道:“瑾瑜仙友,快去捣药。”
师父叹了口气,回过身去,又转头瞧了我一眼。
桂花树下,单薄背影看起来很凄凉。
玉兔的白色长毛果然可爱,摸起来油光水滑,比天丝更顺手,红色眼睛如珊瑚珠,蕴含薄薄水汽,它知道自己被主人送出,很认命,不再挣扎,摊开四肢,任我抚摸。我去摘了好多梨子请它吃,可是它一点也不喜欢,还在我指头上咬了一口。我估摸兔子大概是吃肉的,赶紧将哮天犬的食物要了些来喂它。
一人一兔在梨园里玩捉迷藏,到了半夜,静寂无人,玉兔蜷缩在篮子里,像个好看的毛球,三瓣嘴一张一合,不知念叨什么。我站旁边看了很久,开始犯困,想叫师父吹笛子听,忽然想起师父不在了。
没有他吹笛声陪伴入眠,我的心似乎空荡荡的,痛得难受,好像少了什么,不再完整。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迷迷糊糊到半夜,踢了被子。
醒来时,看着落地上的被子,忽然哭了。
玉兔惊奇地看着我。
我抱起玉兔,骑上青鸾,飞一般往月宫去。
不待侍童通报,我跌跌撞撞冲入月宫,万幸的是师父没有在捣药,他正和嫦娥对弈。看见我回来,很是欣喜。
我捧着玉兔,还给嫦娥说:“阿瑶不要兔子了。”
师父板着脸,头也不回问:“你怎么想开了?”
我以为他不理我,含泪拉着他衣角道:“阿瑶错了,师父才是最好的,师父会给我吹笛子,半夜给我盖被子,会卖身给我换兔子,我要师父……”
“你还知道我这师父好?”师父放下棋子,僵硬的脸瞬间松懈下来,他欣慰地拉着我,没有责骂,只轻轻地说,“回去吧。”
我拼命点头。
嫦娥将手上白色棋子敲下,半眯着眼,不高兴地说:“不是换两天吗?才过了一日,瑾瑜仙友走不得,你昨日下棋赢我五局,如今胜负未分,哪能走得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