骋荣说到这里,忽地有几分唏嘘,又一笑道:“我知道唐大人见识高明,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才同你说了这些,若有逾矩,再请恕罪罢了。”
小唐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道:“公主不是舜人,不知者不罪。”
骋荣公主这才抬头一笑,道:“多谢唐大人,既然如此,骋荣不再相扰,便告退了。”
小唐起身,拱手相送,骋荣公主看他一眼,迈步往外欲行,忽然止步,回头说道:“我知道中国往前,有一位制香大家,名唤徐铉,也是一位能臣,如何这样的人能名垂青史,似三少奶奶这般……明明是致胜之机,能救千万人性命的,却只是一介女流,籍籍无名?”
小唐复又拧眉,忍不住抬手在胸口轻轻捂住。——原来骋荣说的徐铉,他自知道,此人曾官至散骑常侍,世称徐骑省,曾修《说文解字》一书,性喜香道,伴月香——正是他的首创,昔日怀真调出来,如今还在小唐怀中。
骋荣见他不语,便一点头,道:“唐大人留步。”因粲然一笑,转身自出门去了。
小唐默然抬眸,见她大步流星而去……并不似舜女一般“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小唐自也知道詹民国民风彪悍,女子跟男人一般也能上战场,进朝堂,然而听骋荣当面说起来……到底是叫人难以接受。
小唐回身之时,将怀真如骋荣这般在外行走的情形略一想,真真儿是不寒而栗,先前怀真没嫁过来,他兀自镇日不安呢,更加不必提别的了。
只因骋荣这般举止奇异,小唐生疑,暗中又命人将骋荣的身世来历等详查了一番,原来骋荣的生母果然是舜人,也曾是西北那边世家大族里的小姐,只不过年少时候,因贪玩出外游逛,被陌生男子窥破,偶然有些拉扯……事情传扬出去,这小姐的名声便也坏了,竟无人敢娶,流言蜚语众口铄金之下,竟差点自尽……后来不知如何到了詹民国,却被先王看中,选为后宫……但虽然如此,却始终不被家族接纳,仍视作洪水猛兽一流。
只怕骋荣知道她生母之事,心内耿耿于怀,故而对舜这种风俗有些不敢苟同罢了。
小唐摇了摇头,且按下此事,回到室内,便命同文馆之人前来,问起通晓新罗国言语的馆士,答曰精晓新罗国语的有六人。
这同文馆又叫四夷馆,馆员数百,都是些通晓临近几国言语、研其历史之人。小唐掂掇片刻,因道:“自打上回出使新罗,也已经过去十数年了,上次新罗国派人来朝,我见他们有些偷懒倦怠之意,你且督促着,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改日我若用到之时,但凡有不力者,我不轻饶。”主事忙应承了,便退了下去。
新罗国原是舜的附属之国,国中上下,处处效仿中国的穿戴习俗等,且年年派朝臣来纳岁朝贡,新罗国内自也不是年年太平,也时常有政权更替,但不管是哪个王上位,都要向舜俯首称臣,也要舜的礼部派人前去册封,才能算是正统。
上回新罗国派了使臣来,小唐也是接见了的,那使臣倒是也说的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虽然有时候词不达意,但大略意思,却不会出差错。
因交流便宜,自然便未用上同文馆的人,加上新罗太平无事,当时小唐也并没格外留意,近来因接到新罗内的密报,因此才又想起此事来,便特意叮嘱了一番。
且说小唐料理了公务,正欲回府,却有人来报了一个消息:原来是肃王在牢狱之中自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