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1 / 1)

听说孟繁端午节不休假,院长都找了过来。

“你升主任这两年就没怎么休息过吧?”

孟繁给院长泡了茶,心脑血管外科的人手虽然也不足,比起其他科室还算宽裕,他现在管着一个科室,还带了几个学生。

“他们平时挺辛苦的,难得有个法定节假日。”

院长无奈地笑:“算了吧,孟主任的加班费那么高,给院里省点钱,没有特别着急的手术,该休假就休。”

并不是贪图那点加班费,但院长都开口了,孟繁最后还是休了一天,回了郊区父母家。

老两口退休没几年,但其实早就不管公司的事了。孟繁一早到别墅,见弟弟的车也停在院门口。这种节假日正是饭店忙碌的时候,孟黎怎么也回家了。

客厅没人,他穿过走廊到后院,父亲孟闲云正在打太极拳,一转头见到他还挺意外:“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刚值完夜班?”

“嗯,”孟繁看了一圈,后院的篱笆墙一侧爬满了盛开的蔷薇,另一边是葡萄藤,有的藤蔓上已经结了葡萄,又问:“毛毛呢?”

毛毛是孟繁和李星辰恋爱那会儿在路边捡的一只小土狗,过完春节李星辰有个外地的项目,他工作忙起来也没空照顾,于是就送回了父母家。

孟闲云收了把式,插腰瞪着他:“今年开春小辰就接走了,你不知道?”

他和李星辰收养毛毛的时候还遭到了两位家长的强烈反对。孟繁小时候被狗咬过,又对宠物毛过敏。没料到,养了一阵之后,陈年竟喜欢上了,一见到就抱着毛毛不撒手,隔段时间就叫他们把狗送来玩一阵。

孟繁摸了摸鼻子,尴尬笑了笑:“哦,忘了。”

孟闲云看他是自己回来的,走进了压低嗓门:,说“又吵架了?”

孟繁忙摇摇头,笑道:“没有。”

孟闲云瞪了他一会儿,伸手戳他的脑门:“你说你,比人家大那么多,怎么也不让着点?”

这不是谁让着谁的问题,孟黎没法说他俩已经离婚了,而且他弄不明白李星辰到底是为什么,他也不愿去想。

背后传来陈年和孟黎说话的声音,孟闲云及时收了声。

孟黎:“哥?”

陈年笑盈盈地迎上来,探寻的目光往他身后扫了一圈,上下打量他:“小繁回来了,怎么看着瘦了点。”

孟繁有点受不了爸爸黯淡了一下马上又故作轻松的表情,拥着两位老人往里走:“有早饭么?我饿了。”

“我们刚吃完,我再给你弄点。”孟黎卷起袖子,闪身进了厨房。

家里有做饭的阿姨,不过既然孟黎这个大厨在,自然要吃他做的。

孟繁陪着父母在沙发坐下,陈年给孟闲云递了茶,还是没忍住,犹豫了半天才问:“小繁,你端午节休几天啊?”

孟繁随手拿起个苹果,却又被陈年抢了去:“你别动刀,我来削。”

孟繁和孟闲云对视一眼,父亲的眼神里明显的警告和不安,孟繁只好主动编了个谎话:“小辰有活,我就休一天,就没带他过来。”

“哦,”也不知陈年信不信,点点头默默地削水果,“也是,上次他过来,说接了挺多活,你让他别太累了,身体重要。”

李星辰居然会单独来他父母家,孟繁难以置信。这么多年,连不得不登门的几个节日,李星辰也总找理由不愿意过来。偶尔来了也不怎么跟父母说话,说是对孟闲云和陈年叫父亲和爸爸有点叫不出口。

孟繁的手在膝盖上搓了一下,点头答应着:“好。”

孟闲云搁下茶杯,看看陈年的脸色,笑道:“他不想过来也没事,你俩别为了这个事吵架。”

“是,是,”陈年立刻附和道,“年轻人忙工作是好事,你们好好的啊。”

“两位父亲,都想什么呢,”他啃了一口苹果,不得不继续编织谎言,“我俩好着呢,他就是出差了,等他回来我让他过来,顺便把毛毛也带回来陪你们。”

孟闲云和陈年听他这么说,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孟繁怕多说多错,只好站起来,说:“我去看看饭好了没。”

孟黎见他进了餐厅,把烤好的面包和热咖啡端上来,又拿了餐刀涂上奶酪递过去。

“李星辰……”他看孟繁脸色猛然一沉,吐吐舌头,改口说,“那个,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啊,嫂子今天不回来么?”

孟繁咬了一口酥脆可口的面包,又指了指咖啡杯,孟黎马上加了牛奶。

“你找他干什么?”

要说李星辰和家里的谁处得比较好,也就是孟黎了。但孟繁反倒不喜欢两人关系亲密。

“嗨,我没事儿,”孟黎笑笑,“请他去尝菜,他说没空。”

孟繁皱着眉,喝了口咖啡,说:“你少烦他,那点事随便找个广告公司做吧。”

每次拍菜谱和宣传片的事,孟黎会按照市场价给李星辰结钱。不过这种活李星辰的确很少接,太大材小用了。

孟黎“哦”了一声,又听孟繁说:“在山里呢吧,没信号。”

李星辰开了两个小时的盘山路,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响了,打算到了再看消息。

副驾放着一个白色的长条形盒子,包装简单,上面只系了朵小白花。

他拐到院子里,利索地停了车,大声和山坡上的人打招呼:“杨师傅!”

不远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朝他挥了挥手,扛着锄头走过来。山里的气温低,他一副短袖短裤的打扮,还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小辰到了?这么早,晚上住这吧?”

“来了肯定要住一晚的,”李星辰跳下车,开了副驾的门拿东西,又指着皮卡车斗里的箱子,“给您带了肉和水果,菜您这里的更新鲜,我就没买。”

“嗨,那些也都有,你又瞎花钱。”杨师傅过来的时候顺手把一个栅栏门打开,里面立刻蹿出三条迫不及待的小花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很机灵。接二连三地在李星辰腿上蹭来蹭去,又跳起来闻他抱着的盒子。

“带过来了?”杨师傅把背着的铁锹递给他,“我刚挖好,你过去看看大小合适不。”

李星辰点点头,扛起锹,往杨师傅刚站的山坡走去。

毛毛从去年秋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一开始是左前腿在走路有点瘸,后来站起来都费劲。他带着去宠物医院看了,说是骨髓瘤,已经扩散了。然而狗的年纪不小了,医生不建议动手术。

春节后毛毛每况愈下,止痛药也渐渐地不起作用了。李星辰最后一次把狗带过来给陈年的时候也说了这个事。

陈年的眼泪不住往下掉:“小辰,再等等呢?也许会有奇迹,我给你钱……”

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李星辰不可能不难过,强忍着心酸劝说道:“爸,继续治疗也不是不行,花不了什么钱,就是毛毛太遭罪了。我想,还是安乐吧。”

他也盼望奇迹,拖了几个月。可就像他和孟繁的婚姻,有些事不是等待就能发生。后来毛毛连水都喝不下,只能输液。李星辰是看着毛毛走的,注射之后没两分钟,毛毛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痛苦也随之终结。

杨师傅选的地方不错,朝阳的一片山坡,草地上一簇簇开着不知名的野花。

他把盒子放进坑里,三只小花狗一直跟在他身旁,看他在草地坐下,都挤在他腿边。

想了想,李星辰还是打开那个盒子。里面的毛毛安安静静地躺着,背上的毛掉了不少,瘦的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小花狗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热闹地叫唤,而是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像哭泣,也像安慰。

“好奇怪,”李星辰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一丝风也没有,他自言自语道,“毛毛,你走了我怎么哭不出来呢?”

胸口憋得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你说我这是成熟了么?”

他把盖子盖上,站起身开始填土。

“今年就三十岁了,真想不到,时间过得好快。”

一只小花狗突然冲着坑里吠了一声:“汪!”

连带着另外两只也叫起来,还围着他的腿打转,狗尾巴不停地打在他的小腿上。

“你们三个小不点,去找吃的吧。”李星辰停了一下,把他们轰走,继续填土。

坑不大,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个小土包,李星辰蹲下用手拍了拍土,揪着旁边的野草,说:“毛毛,谢谢你陪了我、我们这么久。”

捡到毛毛那天是盛夏的午后,却没有这么好的天气。

李星辰和江屿冒着大雨去食堂吃饭,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在蠕动。

他不顾江屿的反对,硬是抱回了被雨淋得不成样子的小狗。

“感觉活不了啊,”江屿嫌弃归嫌弃,到了食堂还是耐心给它喂水,“你看它眼睛都睁不开,也吃不下东西。”

李星辰用自己的外套包着狗,只剩下短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舍不得放弃。

“你看,他多努力地喘气呢。”

江屿尝试了几次还是不成功,惋惜道:“就算你把他救活,宿舍里也不让养狗啊。”

后来连食堂打饭的阿姨也走过来看狗,跟他们说:“搞不好是病了,得找个宠物医院看看。”

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理解,提起医院,一下就想到了孟繁。虽然他是医生,可也不是兽医。

李星辰想了想,拨了孟繁的电话,还和阿姨道谢。

说起来他和孟繁也就是两个月前见过一次,准确说是做过一次。一夜情的关系,之后也再没联系过。

是毛毛给他们创造了第二次见面的机会么?

李星辰扛着铁锹往山坡下的农家院走,觉得自己这么想真的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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