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突然很不知道方才她用来饮酒的古董青玉碗是什么来历。
“花教主,敢问这些……古物是何处得来?真真……别致。”
“七日前市集上一小贩处买得。”花教主似乎很是得意的样子,“赶集的中原人不识货,竟让这等宝物放在泥地上随意贩售,白白糟蹋了古意。”
不,不识货的是你。这种分明是盗了墓被官府通缉结果只好赶紧脱手的货……有点眼力价的人都不敢沾惹,一是怕吃官司,更要紧的是怕沾上死人晦气——看这些玉石的成色光泽,至少也是三四十年的前死掉的嫔妃贵胄的东西,阴气正盛,就算是专收盗墓货的黑市商人收了,也只敢拿来用作殉葬品买卖。
换言之,把这样的东西放在身上的人……
笨蛋啊。
完全不了解中原的笨蛋啊。
完全不了解中原被骗了还自以为风雅的笨蛋啊。
两日后花教主收到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一本名为《墓葬志》的书。
又五日后,江湖中有传言:赤月教教主亲自出手,剿杀方圆五十里盗墓贼十数人,捣毁黑市一个,虽是行义事,但手段血腥残暴,令人发指。
六月初三,玄清派俗家弟子云嫣于行医途中偶遇赤月教,教主无故出手相战,百余合,云不敌而退,幸赤月教主不熟地形,追而不及,云安矣。
搁笔,把江湖日志合上,云嫣往椅子背上一倒,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被打得落荒而逃,确是丢了师门的脸。好在此事没别人知晓,这些日子也没听到赤月教到江湖上去宣扬——也对,真宣扬出去闹得大了,丢的到底还是花教主的脸。
明明不熟悉中原,却喜欢中原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喜欢就算了,偏偏还读得一知半解,才会闹出那种把殉葬品当古董来用的笑话。
头一次,那个仿佛是站在云端上高贵冷艳俯视众生的花教主,在云嫣心里变得可怜可爱了。
想起那日相遇时那人因恼怒而艳红的双颊,云嫣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美人一怒,也是真真好看的。
等到了下个月圆,云嫣还是依着那曲笛来到峰上崖边,亮出手里一坛子杏花村,笑道:“花教主,如此月色,可否分我一半?”?
☆、转(1)
?“花教主,可愿与玄清派做个生意?”
日光正好,夏日的艳阳从郁郁葱葱的枝叶间穿过,落下一地斑斓碎金。
亭子里石桌上,有雪白厚瓷的肥润水钵,钵里的冰块晶莹剔透,镇着镶嵌红宝石的银壶,一看便知里面是西域来的葡萄美酒。
花教主斜倚亭栏,鬓边一朵红花如火似霞,一身雪白烟云的纱衣夏裙,大大方方露着半截藕臂,一痕雪脯,赤脚搁在冰丝织造的锦垫上,懒懒转着手里一杯酒。听到云嫣的话,她略略抬起眼睛。
“玄清派,也有生意?”
“要养活一派上下,自是有的。”云嫣笑眯眯,“玄清派行医炼丹,需要许多药材,听闻贵教擅植,花果药材,凡种无不活不盛。”
“你们中原人的话,确是好听。”花教主放下酒杯,“可赤月教凭什么要给你玄清派种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