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刮过战场,像是将不远处的豫州城里所有生气都给带走了。
令旗挥过之后,凝如浓浆的战场忽然流动起来,先锋步兵高声喊杀,朝南康军冲了过去。
荀绍心中很不舒服,她打过那么多次仗,每一次都是对抗外敌,胸中血液燃烧,满腔杀意。可这次却是自相残杀,她一点也感受不到快意。
权势当真如此重要?南康王苦苦追求,应璟也是。
竹秀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说的啊,下次让我做先锋。”
荀绍不料她还记着呢,随口敷衍道:“行。”
若能一举拿下豫州,还有什么下次?
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不想临场起了变化。有将领自作主张抢先从后方上了阵,以至于任先锋的张骁后来不能及时得到支援,原本好好的作战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
荀绍见状不对,下令挥旗撤退,心里已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她的本意是要一举反击成功,毕竟南康军也有三十万之众,若是有一点差错,那就很容易和南康军行程胶着拉锯的阵势,只会越拖越不利。
南康王定然也有这心思,所以才会到现在再出兵。
匡勋见晋军退走,在后面得意地大骂。但荀绍充耳不闻,他也莫可奈何。
回到营中,荀绍翻身下马,一面解披风一面吩咐左右,将那不听命令的将领推出去斩了。
有人求情,被她眼中森寒吓得闭住了嘴。
“军中自有法度,任何人也不例外!若是想要抢功,出战之前为何不主动请做先锋?此时后悔,晚了!”
霍江城从帐中走出,悄悄问竹秀:“少主怎么了,总觉得她情绪似有些反常。”
竹秀道:“大约是在担心宁都侯吧,她回去了一趟之后就一直不大痛快,也不知道宁都侯现在如何了。”
霍江城叹息道:“少主秉性耿直,头一回儿女情长就碰上这样棘手的战事,也真是难为她了。”
没两日,朝廷派来了监军。
这几次作战都是胜负未分,且都是被动应战,从未出动出击过,难免有拖沓之嫌。
监军传达了朝廷的意思,冬日将至,辎重粮草都是笔大开销,何况战事久拖对民生也大为不利。
荀绍听明白了,这是叫她不要顾虑,一鼓作气剿灭叛军了。也就是说周丰容和永安公主的生死已经被朝廷漠视了。
荀绍是军人,本该执行命令,绝无二话。但她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是靠不光彩的阴谋诡计得来的,而周丰容却有可能要因此没命,实在无法释怀。
恰是月半,是夜月亮圆若银盘。
荀绍在帐外仰头看着,竟觉得有些像西北的夜空。
竹秀轻手轻脚地从她背后走过来,不好打扰她,过了许久才问了句:“你看完了吗?”
荀绍转头:“怎么,有事?”
“龙亭从西北寄了信来。”
荀绍连忙接过来,借着营中篝火看完,点了点头:“没什么大事,边境还很安稳,也算是个好消息。”
竹秀道:“你一人兼顾两头,也实在不容易,不如跟国舅说一说,让他安排个恰当人选替你分担一些。反正你们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也别太死板,国舅也不会介意你这点小要求的。”
“让他安排?”荀绍嗤笑:“只怕他会给我安排个应家人过来吧。”
竹秀咂嘴:“你也真是的,应家人以后也是你家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