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腿麻袜,系带芒鞋,身负竹篾书箱,圆脸上风尘仆仆,面有饥馑之色。
那两口儿巳时在夔府上船之时,此儿一并两个短衣客已然在舟上,想见是船家小子,船行半日,并不见小儿和船家搭话,而饥色更甚状。那红衣娘子便问那小儿说:“小官人独自出行?”
小儿抬眼觑了觑红衣娘子,道:“本随爹爹入蜀,前日里和爹爹走失,小子便自返乡去。”
“小官人乡里何处?”
“建州。”
“建州此去尚有数千里路,小官人自家如何去得!”红衣娘子翻开包袱,把与小儿一张葱油芝麻炊饼,道:“小官人想必腹中饥了,且先吃着。”
小儿接过炊饼,道了声“多谢娘子”,包在帕儿里,却不吃。
“小官人但吃不妨,午间饥了,奴家处还有。”
“舟船摇晃,小子腹中痞满,不甚思想饮食,留待风浪小处,慢慢享用。”小儿问道,“娘子往何处去?”
“奴与丈夫此去杭州省亲,小官人倘不嫌,可随我二人同去钱塘,待事毕,我们再伴小官人还家,恁的可好?”红衣娘子笑靥如花,甚是艳丽。
“这如何使得!娘子好意小子心领,然实不敢牵累二位。”小儿婉谢道。
“奴看小官人独自在外,真真要抵到建州,只怕要乞讨为生,和我二人同行至九江也罢,只便有个照应。”
“小子实不敢牵累。”小儿再辞。
那黑衣男子似一般为舟船晃荡所累,面色惨白,只目送江岸峭壁急速后退,一言不开。
“小官人恁多礼,莫不是嫌了奴家多事?”红衣娘子依旧笑靥如花,小儿险些漏看长剑微微出鞘凛凛寒光。
小儿心内长叹:庸医庸医,一人追也便了,你竟弄了何事,来了数个苦主,连个跟班的小徒也叫人挟持?
舟身不大,吃水亦不深,行到巫峡险处,便似一片落叶随水,□□右侧,几欲倾覆。亏得舟子老辣,在此激流中,犹能闪避暗礁岩壁,只是舟身摇晃便不可止。那黑衣男子扶着船舷,数度欲呕,狼狈万分,小儿亦面色不豫,那红衣娘子与二位短衣负剑客却似无事一般。
“大官人且入舱内稍歇。”舟子浑家捧着瓦盆出来,米新淘,见此情状,告知那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离了船舷,腿脚尚稳,一头扎入舱内。
此舟自云安军来,止到夷陵。倘还望江陵九江去,便须更船。然夔府至夷陵,乃是三峡一段,水流甚急,春汛发时,则在半日间而已。有青莲居士曾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这江陵距夷陵犹有数百里,故至夷陵仅需半日。巳时自夔府下,申时便可到。因此舟中并无客宿处,止有船家自家寝间,却在船尾。船首的半舱,只得沿舱扶栏条椅,支起竹窗,坐于椅上,倾身望江,江风阵阵,也是个好去处。
那自是就无恶呕之人而言。黑衣男子倾身望竹窗外,呕了数口,却是绿油油胆汁。呕毕,抬袖抹了抹唇角,却见那双角小儿一并入了舱内,坐在跟前,冷眼相觑。
黑衣官人转头望江,江面时已开阔,便要到西陵峡地头。如今这情势,怕又要误上许久。
“大官人实不趁意,小子可稍施针,暂缓恶呕。”小儿笑道。
黑衣男子并不望小儿一眼,盍目养神,亦不采他。
小儿进前,抬起男子左腕,在寸关尺上一按,三部皆沉迟,脉滞涩。黑衣男子抽回手,道:“小兄弟,何以这般情盛?”
小儿笑道:“解观察,我还道数月不见,你便不认得小子了,携新妇游江省亲,却不须公干了?”
解观察淡淡瞟了一眼小蛇,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