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站在一旁看了会,感觉自己听得懂号子、学会了用力,便从干净平坦的石台高处跳下去,走近展勇等人,学着其他人在身上套上受力的绳索,随后站定在梁山跟展勇之间。
拉船的人很多,他乱入也不显眼。唯有高石上的人看着不解。
今天安静得要命的神女开口道:“雁七下去干嘛?”
“雁七兄弟身有巨力,愿为军师大计出力!某也去!”
这是另一个叫高台上众人不解的,因为其他人要不就是力气没多少、要不就是不想下去吃那个苦头。
二军师心情极不好,出声赶人:“在这嚷嚷什么,都下去出把力。”
“前头莫三带着人正在拼命血战,辎重必须跟上。”
拢共就没几个人,叫他这么一赶,只剩下神女跟二军师。
神女看他一眼,也跑去下面,开始赐神水去了,挑的还是宋宴清这艘船。
宋宴清:……
感觉要被白占便宜。
但出力还是得出,毕竟宋宴清另有目的。他此番一是领兵者当跟展勇等手下兵士同甘共苦,二是想刷旁边梁山的好感。防着回头自己成了“平叛将军”的消息流传到叛军中,梁山再跳反。
偌大的纤夫队伍里,多几个人不影响什么。不过随着大家熟练起来,进度不再过分缓慢,进展到了正常的缓慢。
号歌声中,宋宴清又悄然完成了【今日训练任务】。
随后一时不慎脚滑,摔了一跤,糊了一身泥。
前头老纤夫又心疼起衣裳来。
“要不是太冷,不穿衣裳就不会弄脏了。”
宋宴清起初一下没懂,眼下他已勒得肩膀疼,假如不穿衣服,那不是直接受力在皮肉上。转念一想很多人都穿得单薄、衣服上还挂满补丁,暗叹自己没笨得问出声。
寒冷冬日,天上下着雪,岸上人在吃力地拉动着船只于河中缓慢前行。
雪花落在了人们的头上、脸上,而从人口鼻中呼出的白气绵长,将他们的面容再度模糊。
算得上历经千辛万苦,汗涔涔的宋宴清也磨破了肩膀上的皮,船只终于停靠在合适的地方。此时天色已暗,从天而降的落雪也透着股昏黑的意味,但散去的人群皆肩头染血。
往前行上一里路,是这一场战事中叛军攻打的丰羽县城。
因为落雪耽搁了时间,宋宴清随人赶到时,三将军与手下已拿下丰羽城。
染血的城门敞着,自上而下躺着不少尸体,覆雪之下皆是发暗的红,一股怪异的气息和寒意交错着,爬上所有活人的身躯。
新征的城中百姓正在监管下收敛尸骨,有叛军这方的,也有城中守兵的尸身。
不知哪个在尸体堆里翻出来了自己的兄弟,顿时就崩溃了,趁着二军师等人往城门走、监管兵卒分神时拔出对方的武器,往对方身躯里一捅。
兵卒围上去,将这叛起这人砍杀,再去看,那分神的兵卒已没了救。
这场面比瞿苹惨烈得多,可见是场二军师口中的“硬仗”。
叛军中有的人神色茫然,有的人却好似已然习惯这种杀来杀去的日子。
三将军骑着他的马,依旧笑容爽朗地跑出来迎接他的二哥,纷纷扬扬的细雪落在他浴过血的铠甲上。
宋宴清握了握剑柄,跟着众人进了城。
然如此时刻,二军师仍分神朝他这边探究地看了一眼。
宋宴清回望着面具后的双眼,回以茫然的表情,实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人。
二军师掐灭心中那抹不靠谱的猜测。
入丰羽县的第一晚,宋宴清睡得不太安稳,总感觉城中随时会冒出“杀手”来。
那些杀手十成不专业,但拼命一搏时危险性亦十足。
翌日雪停,地面上有一层很厚的大雪,将昨日大地之上的痕迹都覆盖。
可城中的百姓显然不能忘记昨日之事,突如其来的战争、带走了城中官员、以及数百兵士的性命,还有意外牵涉其中的那些人,惊恐和恨意在丰羽县中蔓延。
宋宴清一早外出时,遭遇了飞袭而来的雪球。
他迅速抬手,只抓住一手的湿雪。
顺着雪球飞来的地方看过去,是片居民区。
宋宴清没说什么,示意大家息事宁人,往县衙走,跟叛军其他人汇集。
来到县衙里面,正听到三将军跟二军师抱怨。
“县牢都快关满了,这丰羽县硬骨头还真是多!”
二军师安抚他:“此县县风彪悍,人多如此,三弟多劳累些吧。”
“不如叫神女出去传道,那个不是很有用。”
宋宴清目光往外一扫,县衙瓦上的雪还没扫完呢,更别提别处的雪了。
二军师看到他,抓来给三将军发泄不满:“雁七,你说。”
宋宴清才不接这茬:“我?我听军师的。”
二军师哼笑一声,面具的下巴一扬:“那你带人送神女去传道吧。”
宋宴清不得不点明根本问题:“得先扫雪,将路清扫出来。神女传道,总不能车马卡在半道上,那多狼狈,有损神女风采。”
三将军烦得很,闻言便往外冲:“我叫人去扫雪!”
莫三远去,二军师又对宋宴清道:“并非玩笑,你且去安排神女传道的事。”
“是,军师。”